《华尔街日报》：你吃的鸡肉背后有个“点球成金”式的公司

当布莱恩·斯奈德看着一袋鸡块时，他看到的不是恐龙形状。他看到的是数字——详细记录着禽类饲料的营养与用量数据，以及工人切割每磅鸡肉的成本。

斯奈德经营着一家虽不饲养牲畜、不运营工厂，却成为肉类行业关键参与者的公司。Agri Stats通过收集整合海量数据，帮助肉类加工商依据电子表格而非管理者的直觉做出决策。

“我们确实量化了数千项指标，”斯奈德在采访中表示，“我们退居幕后，试图发掘人们与生俱来的优势和发展机遇。”

该公司的方法被称作肉类行业的“点球成金”，典出迈克尔·刘易斯的畅销书及奥斯卡提名影片——讲述数据分析如何颠覆棒球界。Agri Stats与家禽业高管称，其数据解析服务提升了效率，有助于维持消费者低价。

也有人认为Agri Stats适得其反，充当了肉类与家禽企业协调运营、哄抬价格的工具。美国司法部在今秋提起的联邦反垄断诉讼中指控，肉类行业高管利用Agri Stats非法获取竞争对手供应详情，并通过减产维持高额利润。

多家餐厅、食品分销商和杂货店包括沃尔玛、克罗格和麦当劳近年来起诉Agri Stats，提出类似指控。自2016年以来，该公司已成为100多起诉讼的对象。

“他们通过Agri Stats互相监视，“代表鸡肉购买消费者的律师布莱恩·克拉克在10月份针对另一家家禽公司的案件中辩称，“这些削减带来了创纪录的利润。”

Agri Stats正在对这些指控进行抗辩。其高管表示，其报告并未向客户展示竞争对手生产多少鸡肉或公司计划收取的价格。原告认为，Agri Stats的数据，如一家公司在其农场放置的蛋鸡数量，使精明的读者能够评估竞争对手的未来生产，而且公司并未使用Agri Stats的报告来降低价格。

Agri Stats对家禽公司的统计分析一直是诉讼的反复目标。照片：史蒂夫·赫尔伯/美联社Agri Stats总部位于印第安纳州韦恩堡，距离最近的养鸡场数英里。其高管表示，自20世纪80年代成立以来，该公司通过提高生产效率，帮助鸡肉成为美国消费量最大的肉类。

家禽企业管理者可以研究不同鸡种的饲料转化率，以及通过使用抗生素能避免多少死亡案例。他们能核查各加工厂工人从骨头上剔取肉量的数据。

“每周一早晨我们都会先讨论农业统计公司数据来开启工作”，乔·桑德森在2009年某次活动上表示，当时他执掌的正是现今名为韦恩-桑德森农场的鸡肉企业。

农业统计公司的会计师和审计师会收集整理从家禽养殖屠宰到肉类加工销售全链条数据。订阅其报告需客户企业上传自身运营数据。

最终形成的颗粒化信息被行业高管认为其他数据服务无法企及。企业每年支付超百万美元可获得每月出版的六套数据手册，部分单册数据量超500页。鸡肉企业（曾包括火鸡和猪肉加工商）借此对标行业表现。

其客户名单曾覆盖约600亿美元规模的美国鸡肉行业97%企业，以及80%猪肉加工商。

农业统计公司称，通过分析发现某鸡肉企业公用事业支出过高且生产线工人留肉过多后，帮助其单个工厂实现年省2000万美元。

“我们帮助企业发现经营盲区，有些问题不深挖数据根本意识不到”，印第安纳州种植玉米大豆的农业统计公司副总裁埃里克·肖勒表示。

近期其业务规模有所缩减。据行业官员透露，美国最大肉类供应商泰森食品今年早些时候停用了Agri Stats的数据报告，但仍在使用其部分其他服务。泰森公司未就退出原因置评。2019年，随着针对Agri Stats的诉讼增加，多家公司终止服务后，该公司停止了火鸡和猪肉行业报告服务。

该公司由密苏里州埃塞克斯人、普渡大学毕业生吉姆·考克斯于1985年在自家餐桌上创立，此前他从事家禽饲料添加剂销售工作。

业余时间创作了十余部西部小说的考克斯，将Agri Stats从10页纸的报告发展为年屠宰量约90亿只鸡的肉类行业大型数据对标公司。领导公司约二十年后，他逐渐淡出。2013至2018年间，该公司曾是制药企业礼来公司的子公司，现由数名高管和一家风投基金私人持有。

现任总裁斯奈德是会计科班出身，职业生涯始于百时美施贵宝、强生等制药企业的销售岗位。

据公司披露，超三分之一员工司龄超过20年，平均任职年限达14年。

“我们属于自力更生型企业，“斯奈德表示。他将这家中西部小公司比作帮助肉类加工商相互比对的浴室体重秤。

农业统计公司称其数据服务提升了效率并有助于保持禽肉价格低廉。图片来源：Luke Sharrett/彭博新闻原告律师和美国司法部表示，虽然其他行业也有自己的信息共享服务，但农业统计公司提供的信息已超出法律允许范围。自诉讼提起以来，已有六位州总检察长加入政府方的诉讼。

根据司法部起诉书，农业巨头嘉吉公司在2016年一份关于如何使用农业统计服务的演示中称，该数据提供了"对竞争对手定价的行业洞察”。起诉书指控泰森食品一名员工承认曾指示团队利用农业统计数据"领先"于其他加工商的涨价行动。涉事企业均拒绝置评。

农业统计的报告不会指明具体竞争对手的工厂。政府指控的核心论点是肉类行业高管能够通过交叉比对破解各设施归属，从而获取竞争对手的关键信息。

法庭证词显示，禽肉公司员工承认可通过核对季度证券申报文件、破产文书及其他公布市场份额的行业出版物，推算某些竞争对手的利润。

农业统计公司坚称其服务合法合规。该公司表示，其报告仅详述上月或上周活动，并不预示企业未来行动。

鸡肉公司高管和律师表示，几乎不可能破译Agri Stats报告的每个部分。

政府十年前曾对Agri Stats展开调查，但未提出指控。Agri Stats高管表示，自那以后其报告内容未作改变。在食品分销商、超市和消费者指控鸡肉公司合谋操纵价格的另一起诉讼中，法官于今年夏季将Agri Stats移出被告名单。

司法部的诉讼是拜登政府遏制美国大型肉类企业权力的更大规模行动的一部分。自去年初以来，司法部针对禽肉行业开展了多项调查，重点关注农户补偿及加工厂工人待遇问题。

肉类行业官员否认人为抬高价格的指控，并表示肉价波动由基本面因素驱动。去年司法部在一桩备受瞩目的价格操纵案中，未能成功起诉五名鸡肉公司高管。

“他们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实在无法认同，“斯奈德表示，“这令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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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2023年12月14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鸡肉生产商有自己的“点球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