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在谷歌内部推动多元化

谷歌并非一直与“多样性”和“包容性”这类词汇紧密相连。根据其自身统计，其员工中黑人或拉丁裔占比不足13%，公司目前正面临一起集体诉讼，原告指控其存在“种族偏见的公司文化”。2015年一名软件工程师发现谷歌相册将他及其黑人朋友误标为“大猩猩”后，谷歌承诺修复图像识别算法，但今年五月公司不得不承认其解决方案仅是彻底屏蔽算法对大猩猩的识别功能。

这些问题正是安妮·让-巴蒂斯特作为公司首位产品包容与公平总监需要应对的挑战。该职位旨在确保不同地域、收入、外貌或身体能力的人群都能使用谷歌产品。让-巴蒂斯特选择聚焦已取得的进展：“我是个乐观主义者，专注于那些有发展势头的领域。”她补充道，尽管公司六年前才设立这个部门，但如今“各级别都有数千名员工真正将这项工作视为优先事项”。

例如，地图服务多年前就推出了轮椅友好路线功能，而自十月起用户还能查询无障碍步行路线。谷歌表示其最新款手机摄像头能更精准呈现所有肤色，包括弱光环境下的深色皮肤。一款基于摄像头的新应用如同放大镜，为视障人士提供帮助；该应用开发过程中获得了英国皇家国家盲人协会和美国国家盲人联盟的指导。

“我认为存在一种误解，即如果你为历史上被边缘化的群体设计产品，这个群体规模小，所以影响微不足道，”35岁的让-巴蒂斯特通过视频说道，她与丈夫和年幼的儿子住在波士顿北部的家中。“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是，当我们为这些群体并与他们一起设计时，最终会惠及所有人。”例如，无台阶步行路线对携带行李或推婴儿车的人很有用。谷歌的“真实色调”相机技术经过调整，可以拍出更专业的肖像。放大镜应用能帮助用户在光线昏暗的餐厅阅读菜单。

对让-巴蒂斯特来说，这项工作具有个人意义。作为海地移民的女儿，她说她深知在一个并非为自己设计的世界中穿行是什么感觉。她在波士顿南岸长大，清晰记得自己是舞蹈班上唯一的黑人女孩，而制服包括粉色紧身裤；它们与其他女孩的肤色相配，却与她的不搭。“我是个害羞内向的孩子，我非常清楚默认设置不是为像我这样的人准备的，”她说。尽管她常被觉得可能过于敏感，但她认为这种情感敏锐是一种优势：“拥有同理心并能够理解与自己不同的经历，是为所有人打造产品的关键。”

让-巴蒂斯特表示，包容性的理由在个人层面上显而易见：“每个人都应该感受到产品和服务是为他们考虑的。”但商业理由同样令人信服。咨询公司Return on Disability 2020年的报告计算，全球约18.5亿残障人士（超过中国人口）掌控着超过1.9万亿美元的可支配收入。麦肯锡公司估计，到2030年美国黑人的消费能力可能达到1.7万亿美元。谷歌云去年委托哈里斯民意调查发现，82%的美国消费者希望消费品牌的价值观与自己的价值观一致。因此，让-巴蒂斯特说，考虑每一个潜在用户是明智之举：“我们必须问，如何为印度的人，或第一语言不是英语的人设计这些产品？”

让-巴蒂斯特并未设想过在硅谷发展职业生涯。她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主修国际关系与政治学，曾立志进入联合国工作。2010年毕业后，因弟弟在谷歌实习获得积极体验，她决定申请加入这家科技巨头。

她以客户经理身份加入谷歌全球商业组织，协助广告主制定在线营销策略。但真正点燃她热情的，是一项助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新计划。该项目由谷歌前供应商多元化总监克里斯·金蒂尔发起，他鼓励让-巴蒂斯特共同推进。“这是我首次体验到商业价值与社会包容的完美结合，“她回忆道。

2014年加入谷歌多元化、公平与包容团队时，工作重点还集中在公司内部文化构建。面对谷歌产品服务全球数十亿用户（其中大多数与加州山景城的开发者群体存在显著差异），她敏锐察觉到将包容性讨论延伸至产品层面的必要性。尽管她和谷歌都未直接回应涉及种族偏见的诉讼，但让-巴蒂斯特表示：“我们始终致力于直面问题并持续改进。”

对让-巴蒂斯特而言，这份工作具有深刻个人意义：成长过程中，“我深切意识到主流标准并非为我们这样的人群而设”。照片：Tony Luong为《华尔街日报》拍摄2016年，让-巴蒂斯特作为副业开始调研各部门如何使工作对更多人友好。到2017年，她已领导谷歌新成立的产品包容性与公平团队，负责制定优化和测试全线产品服务包容性的最佳实践。尽管遭遇部分同事抵触，她认为这是对未知的本能恐惧，以及误以为她要求推翻现有工作方式的担忧。她补充说，其工作重点是为各团队提供工具和清单，让他们自主提升产品包容性。

“并非要彻底重构设计流程，而是思考开发过程中需要听取谁的声音，“让-巴蒂斯特举例说，谷歌曾邀请多元背景的摄影师测试Pixel手机肤色还原度。她引用前同事的话强调：“讨论’他们’时，房间里必须要有’他们’在场。绝不能未经询问就臆断需求。“其团队还致力于确保图像识别算法采用更多样化的训练数据：“没有包容性输入，就不会有包容性输出。”

针对开发者群体单一化问题，让-巴蒂斯特建立了"包容倡导者"计划——数千名多元背景员工自愿参与产品测试。这种"对抗性测试”（即故意寻找产品缺陷）曾阻止谷歌助手早期版本说出"绝对禁止的言论”。虽未详述，但公开报道显示该语音助手曾误判所有医生为男性等不当行为。

让-巴蒂斯特坦言，即便是包容性专家也可能在包容性问题上犯错。当她开始为各部门提供一份问题清单，用以激发更具同理心的设计时，一位项目经理立即指出，这些措辞对他这个职位的人来说不够具体，难以执行。她邀请对方共同制定新清单，效果显著提升。“这是我早期的重要一课，“她表示，“我不该自以为知道他人的需求而不去沟通。”

本文刊载于2023年12月9日印刷版，原标题为《安妮·让-巴蒂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