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一位乌克兰摄影师记录战火家园的恐怖与日常

2022年2月23日晚，我收拾好行囊和衣而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息。几小时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破了乌克兰东部城市哈尔科夫冬夜的寂静——我当时正在那里工作。

俄罗斯发动了，战争开始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忙于确保家人和朋友的安全。然后，我拿起了相机。

自2014年18岁起，我就立志成为摄影记者，但从未想过当战地摄影师。随着俄罗斯的入侵，我选择职业道路的特权消失了。从那时起，我开始记录战争。躲在地铁站的平民，逃离俄军轰炸的难民，坚守前线的士兵，抢救伤员的医护，在解放区迎接军队的民众，刑讯室与乱葬坑。

可怕的是我竟如此迅速地适应了这一切。正如苏珊·桑塔格所写：“我们无法想象战争有多可怕、多恐怖；也无法想象它会变得多么寻常。”

我常想父母该如何向孩子讲述战争。你该如何向幼童解释邻居的房子为何一夜之间被俄军使用伊朗提供的"沙赫德"无人机炸毁？我和妻子曾考虑要孩子，但俄军的入侵让这个计划无限期搁置。我拍过太多损毁的坦克和尸体，如今再见到几乎无动于衷。当空袭打断电影时，我和妻子只会为看不到结局而沮丧——而非因为数十块致命金属正朝我们家飞来。

然而，我在乌克兰目睹的每一场挣扎都感同身受。那是我妻子被迫离开基辅公寓逃往乌克兰西部的身影，是我父母自2014年起被俄军占领困住的境遇，是我再也无法踏足的故乡。曾经深爱的城市化为废墟，相识的人们参军抗击俄罗斯的暴行——有人负伤，有人牺牲。

我的希望与梦想，是在不远的将来能拍摄战后乌克兰平静（甚至平淡）的故事。家乡的新闻不再关于战争，而是经济、天气或体育赛事。

这终究是我的梦想。此刻回到家，我把防弹背心、头盔和医疗包扔上架子，卸下随身携带的应急行囊。和平生活的梦想终将实现，但眼下，仍有战争需要记录。

谢尔希·科罗瓦伊尼是报道俄乌战争的乌克兰战地摄影师，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俄罗斯炸毁卡霍夫卡大坝后，扎波罗热第聂伯河及大坝上游城市水位骤降。刊发于2023年12月18日印刷版，原标题《记录祖国战争的恐怖与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