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改写历史以合理化其对中国的依赖——《华尔街日报》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11月3日在莫斯科发表讲话。图片来源：Mikhail Metzel/Zuma Press弗拉基米尔·普京通常以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形象示人，因此他近期对中世纪历史的涉足必定令其支持者感到意外。在11月3日的演讲中，普京盛赞金帐汗国的蒙古统治者保护了俄罗斯土地免受西方影响，该汗国是成吉思汗帝国的继承国。在此之前，俄罗斯人将两个半世纪的蒙古统治视为民族屈辱时期，认为这一枷锁阻碍了国家发展并导致其长期落后。普京戏剧性地颠覆了这一观点，编织出新的叙事，为俄罗斯脱离西方价值观、转向残酷专制统治正名。

在执政的24年间，普京打造了庞大的帝国衣橱，根据场合需要披上不同俄罗斯统治者的外衣。执政初期，他自比20世纪初社会保守但经济进步的改革家彼得·斯托雷平。当需要镇压反对派时，他援引约瑟夫·斯大林和最具镇压性的沙皇之一尼古拉一世的形象。在入侵乌克兰时，他又颂扬彼得大帝扩张俄罗斯帝国的功绩。

普京总统最新的英雄人物是来自诺夫哥罗德市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大公，这位王子曾为保住权力而忍受蒙古可汗的羞辱与臣服。如今莫斯科对中国的顺从日益加深，克里姆林宫的舆论操盘手们似乎正将普京对北京的俯首帖耳描绘成拯救俄罗斯免受西方侵蚀的必然之举。此举或许也是对数百万突厥与蒙古血统的非俄罗斯族裔的示好——这些族群被大量征召赴乌克兰为俄作战。

与所有独裁者一样，普京热衷于用历史为其统治正名。在2022年2月入侵乌克兰前夕，他发表长篇论述乌克兰历史的文章，试图证明乌克兰自古就该属于俄罗斯。这些历史演绎无疑出自俄罗斯御用史学家之手。

普京政府近期委托撰写的秘密报告旨在反思俄外交政策的历史失误并提出新目标。9月该报告遭泄露，其作者身份随之曝光——四位常与西方媒体及智库往来的著名学者与政治分析师。其中谢尔盖·卡拉加诺夫一贯主张对西欧实施有限核打击以终结乌克兰战争；另一位德米特里·特列宁系卡内基莫斯科中心前主任，曾担任俄军情报部门高官。

这份报告因其不受任何道德约束的犬儒主义而引人注目，在乌克兰问题上更暴露出种族灭绝意图。例如为解决"乌克兰问题"，作者建议吞并乌东南部地区并对当地民众实施东德式意识形态改造。乌克兰其余领土及工业基础设施应予摧毁，使其沦为农业边疆区及与西方间的友好缓冲带。报告称俄罗斯将从新一轮军备竞赛和核扩散中获益，主张与伊朗分享核技术并依靠核威胁恫吓西方。

作者认为俄罗斯的主要错误在于试图融入西方及其制度体系，主张俄罗斯的历史使命应整体背离西方价值观，转向中国和亚洲。

自18世纪初彼得一世以暴力手段推行西化改革以来，俄罗斯人始终在艰难界定自身身份。被称为"西方派"的群体主张俄罗斯属于西欧文明，在亚洲的使命是教化欠发达民族；自称"斯拉夫派"的群体则认为俄罗斯是独特的斯拉夫东正教文明；直至20世纪初，才有俄罗斯知识分子提出俄罗斯是横跨欧亚的帝国。

当莫斯科寻求在欧亚大陆同时施展帝国野心时，俄罗斯欧亚主义的构想恰好为克里姆林宫及其扩张主义意识形态所用。如今随着重大战略调整，普京总统已为亚洲而抛弃了欧洲。

从历史角度看，这使俄罗斯重新回到了19世纪欧洲所称的"亚洲专制主义"范畴——即俄罗斯、奥斯曼、波斯和中华帝国。这些帝国的当代继承者——俄罗斯、土耳其、伊朗和中国——无一例外都是实行不同程度压制的威权政体，这绝非巧合。普京试图将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与金帐汗国的合作粉饰为俄罗斯爱国主义行为，却掩盖不了他急于寻求其他独裁者支持的事实。

本文作者霍达尔科夫斯基系芝加哥洛约拉大学历史学教授，正在完成一部关于欧亚帝国比较史的著作。

原文发表于2023年11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普京改写历史以掩饰对中国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