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等待撤离加沙的外国人面临揪心抉择

开罗——在被炸毁的加沙与埃及西奈沙漠之间的边境口岸墙上，贴着一张名单。对于数百个渴望逃离以色列炮火下这片巴勒斯坦飞地的外国家庭来说，名单上的名字曾带来希望、绝望与困惑。

当美国姐妹贾娜和梅娜·提姆拉兹周四出现在名单上时，她们欣喜若狂。但她们的非美国公民父母、兄弟以及贾娜的丈夫却不在名单之列。

“我丈夫说’去救你自己和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贾娜在开罗的酒店里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回忆道，她的其他亲人都留在了加沙。

“我们的身体在这里，但心与他们同在。“这位19岁的女孩说。

她们的故事是过去几天逃离加沙的人们面临的揪心抉择与官僚障碍的缩影。经过长达数周的外交角力才为外国公民和伤员打开边境后，筛选过境人员的任务或许更为艰巨。

周六上午过境通道的暂停使撤离行动更加复杂化。控制加沙地带的美国认定的恐怖组织哈马斯表示，除非以色列同意救护车安全通行至边境，否则不会开放口岸。周五，加沙城最大医院附近一辆救护车遭以色列袭击，以方称该车被哈马斯武装分子使用。边境于周一重新开放。

身着红色上衣的贾娜·提姆拉兹与穿着印花上衣的妹妹梅娜在开罗一家酒店内。图片来源：西玛·迪亚布为《华尔街日报》拍摄贾娜·提姆拉兹三个月大的儿子拉米获准进入埃及，但他的部分家人未能同行。图片来源：西玛·迪亚布为《华尔街日报》拍摄编制外国人离境名单需经过复杂流程：各国使馆提交个人资料，由以色列当局审核，再经埃及官员审批，最终还需哈马斯同意。

名单上出现过孩子入选而父母落选的情况，也有家属全体被拒的先例。即便入选者，前往边境的过程也危机四伏。据一名等待过境的美国人透露，拉法口岸在开放人道主义援助通道前至少遭遇三次炮击，周四该地又发生爆炸。

美国官员曾致电现居宾夕法尼亚州的诺哈·阿布奥尔巴（战时正在加沙探亲），通知其姓名出现在周四的离境名单上。她坚持等到周五，待姐姐和姐夫的名字也出现在名单后，才携子女与他们共同前往拉法。

据当时同行的姐夫阿塔·阿布奥尔巴描述，他们乘坐的巴士在前往拉法途中遭遇枪击，全家人狂奔半小时才抵达医院。诺哈的一个女儿背部被弹片击中，另一个女儿因伤势过重不得不截除手指。

“我们曾试图前往拉法口岸，但那里非常艰难且危险，”他说道。

美国国务院表示正在跟进该家庭的情况。

据埃及高级官员透露，约60个国家已请求埃及批准约7,600名外籍人士——许多具有巴勒斯坦血统——离开加沙，其中包括500至600名美国人。在开放前三日内，约有1,027名双重国籍者通过该口岸。然而周六离境人数完全中断，直至周一才恢复，当天有329名平民通过。由哈马斯管理的巴勒斯坦边境当局未回应置评请求。

若不再出现延误，根据口岸开放期间每日通行人数估算，处理所有符合离境条件者约需三周时间。

自战争爆发以来（据以色列官员称，哈马斯武装分子从巴勒斯坦飞地发动袭击导致1,400人死亡、约240人被劫持），外交官们便将焦点集中在拉法口岸。作为加沙地带唯一不受以色列控制的民用通道，拉法也是该地区遭近乎全面封锁期间人道主义援助陆路进入的唯一途径。哈马斯控制的卫生部门数据显示，自10月7日袭击以来加沙已有超9,700人丧生，其中多为妇女儿童，但该数据未区分平民与武装人员。

上周，加沙民众等待通往埃及的拉法边境口岸开放。图片来源：haitham imad/EPA-EFE/Shutterstock巴勒斯坦官员在拉法边境检查持有双重国籍的巴勒斯坦人的护照。图片来源：Abed Rahim Khatib/DPA/Zuma Press熟悉情况的埃及官员表示，埃及最初拒绝让美国公民和其他外国人离开加沙，直到水、食物、医疗用品和其他人道主义援助进入该地区。官员们称，埃及利用其对放行人员的控制权作为筹码，恢复了对加沙地带的部分援助物资运输。

白宫发言人卡琳·让-皮埃尔表示，在援助物资开始进入后，关于如何让外国公民撤离的“密集外交”开始了。

埃及官员称，谈判内容包括是否由国际官员监督撤离，并探讨使用以色列边境点的可能性。哈马斯对这两点都表示拒绝，埃及也不同意国际官员出现在其边境口岸一侧。

各方接受了哈马斯提出的让受伤巴勒斯坦人撤离的请求，尽管以色列最初质疑是否应包括受伤男性。但美国和埃及官员表示，由哈马斯控制的卫生部编制并发送给卡塔尔、埃及和以色列审查的名单中，有哈马斯武装人员占三分之一，这对美国、以色列和埃及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据两名埃及安全官员透露，在周末过境暂停前，埃及曾将面部与身份证件不符（甚至因受伤导致不符）的巴勒斯坦伤员遣返。

每日清晨由巴勒斯坦边境管理局在其Facebook页面发布的最终外国人名单，已让许多家庭质疑这些错误是文书失误还是蓄意为之。周六公布的名单中有100多人被重复登记两次。巴勒斯坦边境管理局未就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美国官员表示他们主张家庭成员应被共同列名，但强调美方不掌控登记程序。“我们不希望也不鼓励家庭成员被拆散，“美国驻开罗总领事乔纳森·韦伯斯特说，“我们预期该程序将持续运作，直到所有想离开的人都能撤离。”

为争取加名，家属们疯狂致电美国驻开罗、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的办事机构，工作人员正加班处理这些请求。

哈马姆·阿利亚兹吉称，他4岁的儿子（全家唯一的美国公民）周四出现在名单上。让幼儿独自离境根本不可行，这家人焦灼等待一整天后，终于全家四口名字齐备得以通关。但男孩祖父母的名字始终未出现。“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阿利亚兹吉说。

周六凌晨在开罗，他们在线查阅名单时发现阿利亚兹吉的名字被重复登记了四次——尽管他已离开加沙。而他父母的名字依然不在列。

“编制这些名单的人根本不关心加沙或人民，”他说。

美国官员协助了一名17岁美国少年，他从加沙独自抵达开罗，其父母因持有其他国籍且未被列入同一名单而滞留飞地。

上周末成功进入埃及的许多人表示希望留居当地直至家人团聚，但埃及政府仅向撤离者发放三天签证。

哈马姆·阿利亚兹吉四口之家上周进入开罗，但其父母仍被禁止离开加沙。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Sima Diab五个孩子的英国父亲穆罕默德·阿布·哈马德未被列入其美籍妻儿的登记名单。妻子艾米莉·劳申伯格称，他毫不气馁地说服加沙边境官员放行。

加沙官员曾警告他可能在埃及边境被遣返，但当他出示英国护照后即获放行，全家乘夜班巴士抵达开罗，计划由此飞返英国。次日阿布·哈马德的名字出现在巴方管理名单的美国部分。

11岁美国男孩亚当·阿拉米等仍在等待——他的父母未与他同属离境名单。亚当母亲称，周五表亲与叔婶过关时，儿子因被留下而痛哭。这家人现返回加沙南部与50人共居的避难所。

阿纳斯·巴巴为本文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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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与补充本文早期版本中，阿塔·阿布奥尔巴的姓氏误写为阿卜杜勒哈迪。（已于11月6日更正）

刊登于2023年11月7日印刷版，标题为《逃离加沙时，家人常常被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