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将山姆·班克曼-弗里德送进监狱是他们的职责

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纽约南区的一小批美国助理检察官一直在做一件世界上许多人只能梦想的事情：他们负责对山姆·班克曼-弗里德提起诉讼。

自他被戴上手铐之前，他们就一直在为本周开始的审判制定策略。

很少有像这样复杂的案件能如此迅速地整合起来。班克曼-弗里德去年被起诉，就在他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崩溃几周内，罪名是他策划了政府所称的“美国历史上最大的金融欺诈之一”。他对审判核心的七项刑事欺诈和共谋指控表示不认罪。

为了了解联邦检察官如何开展工作，以及他们如何为这次审判做准备，我咨询了一群专家证人：曾经处于他们位置的纽约南区前律师。

负责此案各个方面的美国助理检察官在起诉后的几个月里梳理了数百万页的文件。这部分工作是必要的苦差事。他们必须在法庭上表现，但也必须在幕后做到精确，而选择正确的审判证据的唯一方法就是先爬过一堆文书工作。

本周，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坐在纽约联邦法庭的前景中，萨松和鲁斯则坐在法官右侧前方。图片来源：JANE ROSENBERG/REUTERS案件准备的下一个阶段重点不在于文件，而在于人。政府的明星证人并不完全具备可信度：他们是承认犯有刑事欺诈罪的加密货币交易员。但检察官们习惯于深入了解证人的心理，只有在花费大量时间与他们相处后才会信任他们。“对于一个将在证人席上待一天的证人，可能需要接近100个小时，”Lowenstein Sandler的合伙人Rachel Maimin说，“这确实是一个确保你了解他们知道的一切的过程。”

审判准备中有趣的部分是模拟交叉询问，其中未参与此案的SDNY检察官扮演辩护律师并盘问证人。残酷的部分是当助理美国检察官在模拟法庭上排练开场陈述时，被自己的同事严厉批评，以便在关键时刻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但规划陪审团将从政府那里听到的最后几句话是最关键的部分。

结案陈词是首席检察官们最后一次强调他们信息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人有罪。他们在踏入法庭之前很久就在思考该说什么以及如何表达。

“为了规划整个审判，”Kramer Levin的合伙人Jordan Estes说，“你应该从起诉案件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思考你的结案陈词。”

对结案陈词有个大致构想，有助于检方将材料组织成引人入胜、易于理解的故事，呈现给曼哈顿下城法庭上那十几位关键人物。比让陪审团感到无聊更糟糕的，只有让他们感到混乱。因此，奥睿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丽贝卡·梅尔梅尔斯坦表示，检察官在构建此类案件时有两个同等重要的目标：“既要证明犯罪的构成要件，“她说，“又要为陪审团构建一个连贯、易懂且证据确凿的叙事。”

他们可以告诉陪审团，本案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的传统诈骗。虽然涉及加密货币，但本质上与加密货币无关。客户数十亿美元存款不翼而飞！班克曼-弗里德盗用他人资金中饱私囊，用于投资赌博以及资助其个人事业和政治献金。至少政府律师是这样指控的。

班克曼-弗里德的辩护律师则讲述另一个版本。他们称当事人始终秉持善意行事，或许是个犯下重大错误的糟糕管理者，但绝非窃贼，也无意欺诈任何人。本周辩护律师向陪审团表示，政府将他歪曲成漫画式的反派形象。

本案胜负很可能取决于三位与班克曼-弗里德关系密切的关键证人证词，尤其是卡罗琳·埃里森——她既是其交易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又是其前女友。（关系相当复杂。）作为认罪协议的一部分，她向政府提供的证据包括会议手写笔记和一份名为《山姆正在抓狂的事项》的清单。

但惊慌失措并非刑事犯罪，欺诈才是。

检方面临的挑战在于厘清这一界限。他们承受着巨大压力，必须排除合理怀疑地证明班克曼-弗里德不仅存在疏忽大意，更蓄意欺诈客户、投资者和贷款机构。

本案耐人寻味之处在于公众早已熟知主要人物形象：被告从穿着皱巴巴T恤、工装短裤运动鞋，到换上正装、连体囚服和无鞋带皮鞋；他那对身为斯坦福法学教授的父母；还有在巴哈马顶层公寓与他同住的核心圈成员，如今都已倒戈作证。

相比之下，全程主导此案的纽约南区检察官团队则鲜为人知。被告声名狼藉，他们却隐于幕后。尽管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被告席，但在这场审判中，代表"人民"的政府律师才是最具影响力的角色。

团队由尼古拉斯·鲁斯和丹妮尔·萨松领衔，二人皆是经手过重大调查的精英助理检察官。

鲁斯当年就读斯坦福法学院时，约瑟夫·班克曼与芭芭拉·弗里德正是校园里备受爱戴的教授，他上课的教室与班克曼-弗里德居家监禁的住所仅一街之隔。去年，鲁斯成功起诉电动卡车公司Nikola创始人特雷弗·米尔顿，陪审团裁定其欺诈罪名成立。一个月后FTX爆雷，鲁斯又接手了新案件。

萨松曾在柯克兰律师事务所工作，并先后在美国第四巡回上诉法院和最高法院为安东宁·斯卡利亚大法官担任书记员。当这位已故大法官问及什么经历让她在耶鲁法学院脱颖而出时，她归功于犹太高中研读《塔木德》的训练。担任书记员期间，她掌握了斯卡利亚最钟爱的两项技能：枪支与语言。他教会萨松射击，而这位大法官对她最接近发火的一次，竟是因为一个不当的词汇选择。“在我的意见书里永远不要把’impact’当动词用”，他告诫道。

纽约南区检察官以铁腕监管华尔街著称，而将加密行业等新兴金融市场的腐败行为作为打击重点，正是联邦检察官达米安·威廉姆斯的首要任务。本案交由专门处理证券欺诈的部门承办——该部门被戏称为"离职候机厅”，因为拿着政府薪水的检察官们频繁跳槽去精英律所从事高薪白领工作。

但所有关注班克曼-弗里德庭审的人心中都有个连最强悍的检察官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会站上证人席吗？

多数白领被告会听从律师建议放弃自辩，但这位被告对待法律建议的态度，就像他当年看待梳子那般不屑一顾。班克曼-弗里德不断挑战保释条件底线，最终被即将审判他的法官撤销保释。如今他再不能通宵与律师密谈，只能在布鲁克林拘留所来回押送。对这位输不起的当事人而言，羁押状态是重大挫折——形势本就对他极端不利：去年纽约南区刑事被告经庭审无罪的比率仅有0.3%。

这就是为何出庭作证的风险并不像听上去那么大，甚至可能并非他最糟糕的主意。在这种情形下，辩护方或许需要采取一些进攻策略。

质疑检方论据比编织另一套说辞更稳妥——毕竟陪审团无需在美利坚合众国与山姆·班克曼-弗里德之间做出可信度抉择。但若他已身处绝境且无路可退，站上证人席或将成为法庭上的"万福玛利亚传球”：这是他翻盘的最后最佳机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能实现期望价值最大化的选择是作证而非沉默。

更何况，他早已向所有愿意倾听的人宣称自己无罪。现在为何不让那些必须倾听的陪审员也听听？这个曾用三寸不烂之舌募集数十亿美元资金的人，或许也能凭口才摆脱数十年牢狱之灾。

“当被告站上证人席时，陪审团的注意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集中，“埃斯蒂斯说道，“作为检察官，你也会屏息凝神。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异常紧张，因为这是真正的未知数。”

还有另一个时刻会让精心策划每一步诉讼的政府律师无法预知对方下一句话：那就是宣判时刻。

控辩双方将同时知晓这场博弈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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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2023年10月7日印刷版，标题为《将山姆·班克曼-弗里德送入监狱是他们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