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需要负责任的领导者，而非赔偿——《华尔街日报》

上周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的非洲国家元首们，无一不对当代世界秩序中的不公现象直言不讳。其中加纳总统纳纳·阿库福-阿多的抨击最为犀利。他将矛头直指所谓“塑造当今世界格局的历史不公”，痛陈"欧美大部分地区的繁荣"是建立在"从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和殖民主义的血泪恐怖中榨取的巨额财富"之上。

这位加纳总统提出的解决方案是要求欧美向受害非洲国家支付赔偿。但非洲真正需要的，是领导人的道德担当和知识界对跨大西洋奴隶贸易本质的诚实认知。

阿库福-阿多并非单纯索要金钱补偿，他承认"再多的金钱也无法弥补那些恐怖"。他认为赔偿的道德意义在于"承认暴行的发生，承认数以百万计的非洲劳动力被强行带离大陆，在美洲和加勒比地区遭受无偿劳役"。

关于非洲自诞生之初就遭受不公，欧美财富源自对非洲的恶意掠夺这一观点，在非洲政治和历史论述中已成定调。每当对大陆经济困境的沮丧达到顶点，要求赔偿的呼声就会甚嚣尘上。

这充其量是一种关于西方发展的可疑理论，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阿库福-阿多总统的论点：“几个世纪以来，自然资源被掠夺、人民被当作商品交易的民族，不可能轻易建立起自信繁荣的社会。“每个非洲人都应对这种观念感到震惊——即非洲大陆因民众天生无法克服历史阴影而无法建立现代社会。他们更应被这种暗示所激怒：非洲需要经济赔偿才能实现完整。

尽管阿库福-阿多正确指出奴隶贸易是"一项巨大的非人道事业”，但他将其描述为单方面的生产力榨取严重歪曲了历史事实——即刻意忽略了非洲奴隶贩子的角色。这些商人不仅通过罪恶行当积累了巨额财富，历史更表明其中许多甚至在欧洲反奴隶制道德思潮兴起后仍拒绝收手。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本质正在于此：一场交易，一场双方都存在自愿参与者的悲剧交易。若阿库福-阿多总统真心要直面这段历史罪恶，就必须从非洲自身的部分罪责开始——这是学术界充分记录却常被政治评论员回避的丑陋事实。

比赔偿要求更危险的，是那种认为外部世界欠非洲人生活的潜在情绪。这种受害者意识形态与许多非洲国家持续依赖外部资金支持（包括来自人口和自然资源远逊于非洲的国家）的现象一脉相承。阿库福-阿多的演讲正是这种逃避责任心态的集中体现。

如果非洲领导人不再指责他人，而是反躬自省，就会痛苦地意识到：真正阻碍非洲发展的并非殖民主义遗产，而是当代领导人的不负责任。就在阿库福-阿多先生控诉奴隶贸易罪行并索要赔偿的同期，卢旺达总统保罗·卡加梅宣布将再度竞选连任——这位自2000年就任总统、1994年种族灭绝结束后便实际掌权的领导人，已统治这个国家近三十年。

这种对权力的贪婪及其必然导致的制度僵化，正是非洲国家在关键人类发展指标上滞后的主因。当阿库福-阿多痛斥非洲每年超880亿美元的"非法资金外流"时，他似乎刻意忽略了其中大部分正是非洲盗贼政权窃取并藏匿于离岸账户的赃款。

加纳总统声称已获得非洲联盟授权，将于11月在阿克拉召开关于奴隶贸易赔偿的全球会议。这场政治秀除了滋生毫无尊严的自怜情绪外毫无意义——与非洲大陆亟需的深刻反思背道而驰。

奥巴达尔先生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非洲研究高级研究员。

加纳总统纳纳·阿库福-阿多9月20日在纽约联合国大会发言。照片：李锐/Zuma Press刊登于2023年9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非洲需要负责任的领导者，而非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