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缓慢发酵的难民危机令德国也难堪重负
Elizabeth Findell | Photographs by Nadja Wohlleben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德国吉森——近十年前震撼欧洲的难民危机在德国从未真正结束。如今这个国家仍在艰难应对。
联合国数据显示,去年德国接收了超过32.2万份避难申请,数量仅次于美国。德国人口仅为美国的四分之一,国土面积不足美国的4%,但避难申请量却达到美国的近半数。
在这场持续发酵的危机前线,吉森等中型城市首当其冲——当地处理中心每周要接收约千名新抵达者。在日益艰难的政治气候下,官员和居民们正努力延续其作为难民避风港的传统。
接收中心主任曼弗雷德·贝克尔表示,挑战如浪潮般接踵而至:2015年难民潮真正开始时,政府员工不得不加班加点处理申请;随后新冠疫情让密集居住环境面临考验;俄乌战争爆发后,逃离战火的乌克兰家庭不断涌入,这些家庭通常由父亲驾车送抵,安顿好妻儿便返国参战。
每天仍有大量人员从欧洲、北非和中东地区抵达。最初为保持社交距离搭建的巨型宿舍,如今仅基本居住空间就已捉襟见肘。
持续涌入的难民部分反映了德国的政策选择——尽管公众疑虑日增,政府仍坚持接纳难民。柏林将新移民视为缓解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短缺的潜在方案,但选民中对移民的不满情绪正在助长极右翼势力的崛起。
德国吉森移民居住设施中包括砖砌宿舍。
土耳其居民是吉森中心最大的居住群体之一。今年早些时候益普索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48%的德国人现在认为该国应该完全停止接收难民,高于去年的32%。反移民的德国选择党的支持率已升至创纪录的21%。
“我们正在激烈辩论是否已达到极限,”希尔德斯海姆大学移民政策研究员丹妮尔·卡斯帕里克说。“德国曾认为,由于我们的历史……我们有更多义务帮助那些政府使他们处于危险中的人。我想说这种情绪正在开始消退。”
一些城市接纳了难民。其他城市则试图拒绝他们,认为他们已经不堪重负。代表11000个德国市政当局的协会难民部门负责人米里亚姆·马尔尼希表示,地方政府在决定寻求庇护者在申请处理期间被安置在该国何处的法律上没有发言权。然而市长们首当其冲地承受着选民的不满。
“这改变了社会情绪,”马尔尼希说。
在大中型城市,移民正在与德国人争夺稀缺的住房,推高了租金。根据警方统计数据,外国人(其中许多是年轻男性)作为一个群体的犯罪率高于德国公民。由于难民的失业率远高于平均水平,一些德国人抱怨他们靠该国慷慨的社会福利制度生活。
与此同时,研究人员指出,德国严格的法规使得即使是已获接纳的难民也难以就业。像烘焙面包或递送包裹这样的简单工作都需要严格的培训。根据研究该问题的组织的调查,大多数雇主认为流利的德语是任何工作的基本要求,无论职位如何。
对于吉森设施的新来者来说,学习说德语是他们寻求就业的关键。
吉森中心的一个社区空间,墙上有儿童的艺术作品和游戏设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际移民部门的研究员托马斯·利比格表示,2015年和2016年来到德国的移民中,现在只有略多于一半的人有工作。他说,这比之前的移民潮要高,但远低于美国,美国的就业障碍较低,且缺乏社会福利使得工作成为必需。美国的数据不太标准化,但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一项研究发现,在2014年至2018年间抵达的难民中,到2019年,83%的男性和67%的女性有全职工作。
塔里克·阿拉奥斯于2015年从叙利亚逃到德国,现在为一个帮助其他寻求庇护者的组织工作。他抗议那些阻止难民在长达两年内找到自己的住房和工作的程序,他说这破坏了他们的融入。
“所有人都在谈论难民,却没有人真正倾听难民的声音,”他说。
去年,位于柏林东南约65英里的科特布斯市宣布接收容量已达上限,威胁将停止处理移民申请。今年,中左翼市长托比亚斯·希克向德国媒体表示,该市正面临学校等公共服务的承载力问题,需要联邦政府援助。
拥有约9万人口的大学城吉森是前往黑森州难民的首站中转地。德国约有300个自称为庇护城的城市,吉森便是其中之一。自二战结束以来,这里长期设有大型难民营,先后接收过逃离共产党控制的东欧(包括东德)的民众,以及20世纪90年代南斯拉夫战争的流离失所者。
德国吉森移民安置区内的露天理发店。
移民接待中心里孩子们的玩耍时光。这处难民安置点2008年前曾是美军基地。如今作为中心最大群体的阿富汗移民们,睡在当年士兵们驻扎的营房,在同样的食堂用餐,使用曾为赴阿富汗美军提供医疗服务的现场诊所。
贝克尔表示,除阿富汗人外,规模最大的群体依次是叙利亚人、土耳其人和乌克兰人。根据情况不同,移民可能在此居住6至18个月。乌克兰人适用特殊政策,他们抵达德国后很快就能工作并自由选择居住地。他说,乌克兰人在中心的平均停留时间约为两周。
外来者进入中心受到限制,但居民可自由出入。在高耸的绿色围栏后,砖砌宿舍与帐篷间的空地上,父母将孩子扛在肩头,情侣在毯子上休憩,年轻人们轮流为彼此理发。
市中心摄影师兼精品店主理查德·斯蒂芬表示,店铺前的道路施工比移民问题更令人头疼。“四十年来我们一直收容难民,“他说,“如今只是肤色不同,其他并无二致。”
吉森市同样面临挑战。贝克尔最近为开放更多移民住房与市政部门电话周旋,志愿者人数却在减少。当地融合事务官员称,房东们普遍拒绝租房给移民。
今年早些时候,该市因厄立特里亚庆典演变成支持者与反对政府的暴力冲突而登上国际新闻。
吉森大学法律系学生娜塔莉·毛勒——其母当年从苏联统治下的乌兹别克斯坦以难民身份来此——现为移民提供法律援助。她指出高通胀与经济困境正削弱人们对移民的同情。
“人们很容易会说:‘他们领救济金,而我也处境艰难’“她坦言。
吉森中心对外来者设限,但居民可自由进出。写信给伊丽莎白·芬德尔,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9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难民潮对德国造成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