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热爱绿色政策——直到账单到来 - 《华尔街日报》

伦敦——多年来，欧洲一直走在全球碳减排行动的前列，承诺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绝大多数欧洲人表示支持这一理念。

然而，当前出现的小规模但不断扩大的反弹浪潮揭示了一个更为复杂的现实：选民们可能更青睐理念而非实际措施。随着采取具体行动的时间临近，转型成本日益显现，部分公众和政治人物开始打退堂鼓。

本周，英国宣布将把原定2030年实施的新汽油车销售禁令推迟至2035年，并放宽强制家庭淘汰燃气锅炉改用更昂贵但更清洁的热泵的计划。政府还承诺永远不会对肉类或航空业（另两大排放源）征收碳税。

“对我们这些关注2050净零目标的人而言，继续当前路线将面临失去英国民众支持的风险，“首相里希·苏纳克表示，指出政界人士未向工薪家庭如实说明转型成本。

由绿党参与执政的德国政府，在遭遇业主和反对党抗议后，近期也弱化了禁用新型家用燃气供暖设备的计划。面临十月大选的波兰政府，就欧盟气候目标的部分内容提起诉讼，包括2035年燃油车禁售令。

荷兰今年初的地方选举中，一个因反对政府氮排放限制政策而兴起的亲农民政党赢得了最多席位。这场意外胜利使抵制欧洲及荷兰环保政策的运动成为焦点。

农民-公民运动领袖卡罗琳·范德普拉斯庆祝其政党在荷兰地方选举中获胜。图片来源：sem van der wal/Shutterstock欧盟委员会（欧盟执行机构）最新调查显示，绝大多数欧洲人认为气候变化是当务之急，88%受访者支持欧盟2050年实现净零碳排放的目标。而皮尤研究中心数据显示，仅69%美国人赞成美国在同期实现碳中和。

整体而言，欧洲人对气候变化的怀疑态度也远低于美国。例如YouGov民调发现，英国仅约10%人口认为气候变化不存在或主要由非人为因素导致；而皮尤和芝加哥大学的独立调查显示，持此观点的美国人比例高达三分之一至半数。欧洲在削减碳使用方面已取得进展：风能和太阳能发电量首次超过化石燃料。

但欧美选民一旦面临气候政策带来的切身代价——尤其是涉及住房或汽车时——态度就会变得谨慎。2018-19年法国"黄背心"抗议运动正是因政府试图提高柴油和汽油税以推动绿色能源转型而爆发，政府最终迅速撤回政策。

法国就是一个典型例子。民意调查显示，法国人将气候变化视为重大关切。但他们也对欧盟为减排实施的一些重大政策变革持悲观态度。6月Ifop民调显示，65%受访者认为2035年禁售燃油车的政策无法有效应对气候变化。超过半数公众对禁止燃气供暖设备持同样看法。

今年巴黎大区官员被迫叫停了禁止老旧高污染车辆进入首都的计划。官员表示通勤者尚未准备好迎接这一剧变。该政策实施日期已推迟至2025年6月及之后。

8月，伦敦市长因将超低排放区扩大至周边郊区引发强烈抗议，该政策对污染最严重车辆每日征收12.5英镑（约合15美元）费用。调查显示这项措施在郊区极不受欢迎，当地居民比伦敦市中心更依赖私家车。

伦敦抗议者示威反对市长萨迪克·汗支持的超低排放区政策。图片来源：Jordan Pettitt/Zuma Press五年前法国燃油税上涨引发了巴黎等城市的"黄背心"抗议运动。照片：卢卡斯·巴里奥莱/法新社/盖蒂图片社数月前，执政的保守党出人意料地赢得了一场西伦敦议会席位的补选，其竞选核心正是将ULEZ扩建计划作为攻击重点，指责伦敦市长发动"对汽车的战争”。肯特大学保守派民调专家马修·古德温表示，这场胜利让苏纳克及其幕僚确信，在这些议题上做文章能获得政治红利。

“我认为这需要放在与美国某些辩论相同的语境中看待——我们看到部分工人阶级选民对抵制这类政策表现出更强共鸣，比如法国的黄背心运动、荷兰农民抗议，“他分析道，“能源与环保议题正成为这些民粹主义反抗浪潮的核心，其重要性远超以往。”

部分欧盟官员已意识到这种反弹。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上月表示，气候政策仍是欧盟首要任务，但实施过程需要"与行业、森林所有者等关键利益相关方及公民展开更深入对话”。

在德国，极右翼反对党德国选择党支持率飙升至21%，部分源于民众对移民及气候相关政策的普遍不满。该党蔑视绿色转型议程，并对应对人为气候变化的努力持怀疑态度。

德国政府的绿色议程因民众对一些政策的强烈反对而受阻，批评者认为这些政策过于突然且侵入性过强。尤其引发争议的是由绿党起草、原定于明年一月实施的禁止安装新型燃气供暖设备的计划。但据多家民调机构称，该草案消息引发部分媒体和选民愤怒后，政府推迟了实施。反对党指责执政联盟被意识形态而非务实精神所驱动。

海上风电场等可再生能源助力英国大幅降低排放。图片来源：Ben Birchall/Zuma Press“政府用铁棍推行政策，让企业和公民站到了对立面，”反对党保守党副党鞭延斯·施潘表示，“我们需要就最高效的实现路径展开辩论，进行良性创意竞争，这必须成为企业、公民与政界人士共同参与的项目。”

参与制定政府绿色议程的主要政界人士承认，在未获得公众支持前仓促推进政策是错误的。

“我们犯了错，最大失误在于政策传达方式和整体推进速度——就像气候政策突然闯入了千家万户，”一位执政联盟资深政界人士表示。

尽管历届政府持续致力于气候政策，德国却屡屡未能达成气候目标，主要原因在于其决定关闭核电站并依赖污染严重的燃煤发电作为过渡技术。

相比之下，英国不仅实现了气候目标，还大幅降低了碳排放，部分归功于海上风电场等开创性替代能源的应用。但将禁售新燃油车的期限推迟至2035年（比欧盟原计划晚了五年）的决定引发了争议。

福特汽车强烈批评这一政策变动，表示公司与行业已投入数十亿资金推动全面电动化。福特英国总裁丽莎·布兰金称：“我们业务需要政府的三项支持：雄心、承诺与连贯性。放宽2030年禁令将破坏所有这三项。“不过捷豹路虎支持该决定，认为其"务实"且与欧盟等其他主要汽车市场政策一致。

驻巴黎记者马修·道尔顿与布鲁塞尔记者金·麦克雷尔对本文亦有贡献。

福特在伦敦举办活动，宣传其帮助市场经营者向电动货车转型的举措。图片来源：马特·克罗西克/祖玛通讯社联系记者戴维·卢诺：[email protected]；博扬·潘切夫斯基：[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3年9月26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欧洲人热爱绿色政策——直到账单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