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投遇上学者——《华尔街日报》

当你听到一位商人和一位学者谈论“行善致富”时，产生怀疑情有可原。“环境、社会和治理”投资及企业管理往往不过是牺牲股东利益的寻租或道德作秀。但比尔·赫尔曼与罗兰·弗莱尔的构想截然不同。

65岁的赫尔曼是风险投资家，46岁的弗莱尔是哈佛经济学家。这对组合颇为奇特：弗莱尔梳着脏辫，赫尔曼发际线后移；弗莱尔谈吐激昂，赫尔曼沉稳持重。2019年他们创立了总部位于波士顿的"平等机会创投"，通过投资初创企业，旨在运用资本主义力量提升收入流动性并解决棘手社会问题。

赫尔曼强调盈利与行善对使命同等重要：“部分投资的家族办公室表示不看重回报，我们明确回应’不，我们需要你们重视回报’。“他表示，“这正是我们的实验——这绝非慈善行为。”

赫尔曼在传奇硅谷风投Greylock Partners工作近40年，2000至2013年担任管理合伙人。该公司早期投资了爱彼迎、脸书、Dropbox、Medium和Nextdoor等科技企业。

弗莱尔2007年成为哈佛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之一。他对种族经济差异成因及影响的研究，使其在2011年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2015年斩获美国经济学会约翰·贝茨·克拉克奖章（授予40岁以下最杰出美国经济学家）。

两人相识于十多年前，一见如故。据赫尔曼先生回忆，当时一位投资界同行资助了弗莱尔先生主导的研究项目。她认为弗莱尔被其他众多项目分散了精力，便请赫尔曼代为沟通。“我有风险投资背景，所以对那些天马行空的创意和比创意更疯狂的创造者早已见怪不怪，“他说道。

“那时我住在剑桥镇。他的办公室在哈佛。见面时，他提出的12个构想令我惊艳，实际上我们又共同碰撞出6个新点子。整个过程只用了20到30分钟。结果证明派我去见他完全是找错了人，“赫尔曼笑着回忆，“我们在创意上一拍即合。”

此后，赫尔曼与弗莱尔每月都会在哈佛广场的咖啡馆进行29分钟的头脑风暴。为何是29分钟？为了避免浪费时间。

“比尔的世界观对我而言非常新奇，因为在哈佛，失败是件可怕的事，人们理应避免犯错，“弗莱尔说，“这里要求尽善尽美。而比尔却常说企业家把失败视作荣誉勋章。”

象牙塔与商业世界的差异不止于此。"‘必须倾听客户需求’是另一个颠覆认知的理念，“弗莱尔回忆赫尔曼曾对企业家的告诫："‘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必须听客户的’。而在学术界，“只要定理正确就行，何必听取他人意见？”

弗莱尔先生长期以来的一个挫败感是，尽管他的论文可能获得学术界赞誉，但其研究成果并未转化为现实影响：“我得了奖章，却什么都没改变。”于是两人萌生了一个想法，创立了被赫尔曼先生称为“以营利为目的、市场驱动的风险投资基金，致力于解决重大社会问题”的机构。弗莱尔表示：“对我来说，将营利性企业与真正的社会科学相结合的理念，提供了我很少看到学术界能实现的规模效应。”

“平等机会创投”采用典型风险投资基金的结构。投资者支付管理费给基金的普通合伙人以管理其投资。作为获取更高回报的激励，普通合伙人（除赫尔曼和弗莱尔外还包括其他人）还能分得部分利润作为报酬——这在业内被称为“附带权益”，有时会遭到政界人士的批评。

赫尔曼和弗莱尔最初的目标是为投资者实现扣除费用后10%的年净回报率，但后来他们将目标提高至20%到25%之间。赫尔曼表示：“我们的创业者比我们预想的更优秀。有一大批年轻人不仅想为世界做点有意义的事——同时也想赚钱。”

其中之一是Stepful，该机构为教育背景薄弱的人群提供医疗保健职业培训。学员最短仅需四周即可成为初级抽血师（在实验室负责采血）。而成为药剂师助理和医疗助理的培训仅需四个月——远比技术学院和社区学院的课程周期短得多。

Stepful联合创始人卡尔·马迪曾担任家政服务平台Handy的总经理，该平台提供住宅清洁、安装等家庭服务。新冠疫情爆发时，许多Handy员工难以找到工作养家糊口，而医院等医疗机构却急需人手。

这引发了马迪的思考：是什么阻碍了Handy员工转投医疗行业？他在电话采访中表示：“我认为应该存在更便捷的医疗就业通道。“如今Stepful每月为2000名学员提供医疗职业培训，约90%的学员来自低收入家庭。

Stepful的医疗助理课程费用通常在数千美元左右，相当于社区大学一学期的学费。但与社区大学不同的是，Stepful承诺若学员在获得认证后六个月内未收到工作邀约，将全额退款。医疗机构也可通过Stepful筛选和培训员工。

Stepful课程的毕业生平均收入增长25%。弗莱尔将这种投资回报称为"社会效益”。“我们极其认真地计算基金每投入一美元带来的预期收入增长，“弗莱尔说，“核心问题是：我们为美国各地社区创造了多少预期收入？“他致力于实现职业培训和教育投资的五倍社会乘数效应——每投入1美元可增加5美元预期收益。

“大量研究表明，测试成绩每提升一个标准差，年收入将增长约12%至14%，“弗莱尔解释道。因此，教育项目对收入的影响可通过其学业成绩提升效果来推算。

但对于像Forage这样的初创企业来说，量化社会回报更为困难。该公司开发的技术使零售商能够接受在线购物时使用食品券支付。

联合创始人Ofek Lavian表示，解决这一问题为低收入美国人提供了更多购买食品杂货的选择。同时也有助于零售商扩大业务。2020年3月，约有3.5万美国人使用政府福利在线购买食品。到2023年4月，这一数字达到了370万。

Forage如何提升经济流动性并产生社会投资回报？Fryer先生指出，研究表明“食品券的效力与流动性之间存在非常非常强的相关性。能够在任何地方使用食品券——这增加了你的购买力。”

他强调，EO Ventures并非试图通过鼓励更多福利支出来获利。相反，像Forage这样的初创企业旨在帮助人们更有效地利用政府福利。另一个例子是微校平台KaiPod Learning。

KaiPod由曾在Pearson参与设计技术和课程的Amar Kumar于2021年创立。与Forage和Stepful一样，这个想法源于新冠疫情期间的经历。Fryer先生表示，Kumar“在疫情期间了解到，人们实际上更喜欢让孩子离自己更近，同时也发现学校创造的价值可能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多。”随着许多学生被迫在屏幕前学习，对家庭学校和微型学习小组的兴趣也随之增加。

KaiPod旨在为选择在家教育孩子的家长解决三大难题：学业支持、儿童托管及社交培养。不同年级的学生汇聚于小型学习中心，按照个人进度自主学习并与同龄人互动交流，课程内容则由家长主导决定。

学生可根据家庭作息灵活选择半日制或全日制就读。孩子们通过线上平台进行个性化学习的同时，还能在音乐、体育和艺术等集体活动中发展社交能力。由前教师转型的"学习教练"负责督导学习进程。“这种弹性模式深受家庭欢迎，“弗莱尔先生表示。

两年前KaiPod始于波士顿的一个教学点，凭借突出的家长满意度和学生学业表现迅速引发需求激增。目前该机构已扩展至亚利桑那、佐治亚、佛罗里达和新罕布什尔等州。

教育储蓄账户的普及进一步助推需求增长——在亚利桑那和佛罗里达等州，家长可用该账户支付KaiPod费用。面对扩张速度难以匹配市场需求的困境，创始人库马尔先生推出"加速器"计划，培训有意创办微型学校的家长和教师。这一举措成功将运营模式复制到加利福尼亚、明尼苏达、南卡罗来纳、得克萨斯和弗吉尼亚等州。

“如何创造更多教育选择？我们无法快速建设足够多的私立和特许学校，“库马尔指出，“微型学校建设周期短，城乡皆宜，能有效解决教育荒漠地区的择校难题。这些独立运营的小型教育机构，本质上是将传统单室校舍模式升级至现代版本。”

库马尔先生在他的微型学校“创始人”中寻找创业动力和专注力，正如赫尔曼和弗莱尔先生在初创企业中那样。赫尔曼强调，“创始人思维”对成功至关重要。这意味着“对问题及其解决方案有着激光般的专注。我们需要这种疯狂的‘我会翻越墙壁或穿透墙壁以达到目标’的精神。”

芬利女士是《华尔街日报》编辑委员会的成员。

比尔·赫尔曼和罗兰·弗莱尔插图：芭芭拉·凯利刊登于2023年9月23日印刷版，标题为《当风险投资家遇见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