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预示UAW罢工下一步走向的五个线索

汽车工人罢工充满变数。

新任工会领袖、车企面临昂贵的电动化转型、夹在中间的经销商与零部件供应商——这一切正发生在汽车制造与消费方式发生剧变的时期。

随着周五工会在38个新增地点发起罢工，冲突升级背后存在这些关键动因。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此前从未同时对底特律三大车企（福特、通用汽车与斯特兰蒂斯）发起过罢工。UAW主席肖恩·费恩正推动这一策略，并以其他方式打破了该工会的传统。

工会要求四年内加薪40%，而车企仅同意20%。费恩还要求恢复此前谈判中失去的福利待遇。这些诉求是否过高？在昂贵的技术转型中，底特律三巨头的人力成本已高于非工会竞争对手，UAW的要求可能进一步推高成本。

疫情重创供应链后，汽车供应商与经销商正在重建库存，但订单与付款的进一步削减可能造成财务冲击，导致部分企业倒闭。

为厘清局势发展，需重点关注以下五个方面。

1. 福特或达成首份协议

福特F-150卡车正在密歇根州迪尔伯恩的卡车工厂生产中。图片来源：杰夫·科瓦尔斯基/法新社/盖蒂图片社最有可能率先与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达成新劳资协议的公司是福特。

UAW周五决定暂缓对福特采取罢工行动，同时加大对另外两家汽车制造商的罢工力度，这表明双方可能接近达成临时协议，尽管双方均表示在关键问题上仍存在重大分歧。

福特与UAW历来保持着相对积极的关系，部分原因在于其与同城竞争对手通用汽车和斯特兰蒂斯存在一些关键差异。首先，福特在美国雇用的工会小时工数量超过其竞争对手。

福特还将支持工厂员工作为其品牌建设的核心。公司执行董事长、亨利·福特的曾孙威廉·克莱·福特二世甚至与UAW成员一起打冰球。

从历史来看，福特也成功避免了罢工——在肖恩·费恩近期发起针对性罢工之前，福特上一次全国性罢工要追溯到1976年。

尽管在本轮谈判中遭遇了单厂罢工，但福特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费恩的怒火。

福特高管正在与查克·布朗宁谈判，后者近期连任UAW副主席职务，且在本轮谈判前就与福特建立了工作关系。而其他公司则需面对过去一年新当选的工会谈判代表。

UAW已向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提交了对通用汽车和斯特兰蒂斯的投诉，指控其未真诚谈判。福特尚未面临此类指控**。**

2. 难以预测的汽车制造商

加拿大安大略省温莎市，Stellantis与LG能源解决方案公司正在建设电动汽车电池工厂。图片来源：Jeff Kowalsky/彭博新闻社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在Stellantis可能面临最大挑战。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卡洛斯·塔瓦雷斯（Carlos Tavares）足迹遍布全球，他在谈判中展现出强硬姿态，并拥有横跨五大洲的多元化制造业作为谈判筹码。

由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公司与标致雪铁龙集团（PSA）于2021年合并成立的Stellantis是全球第四大汽车制造商，相比福特和通用汽车，它对北美市场的依赖度较低——后两家公司的大部分销量都来自美国。

去年，Stellantis成为北美三大车企中盈利能力最强的公司，这与克莱斯勒时期形成鲜明对比——历史上克莱斯勒一直是底特律三巨头中规模最小、财务最吃紧的企业。这一转变让工会有了争取更高工人回报的议价空间。

不过，Stellantis在墨西哥和加拿大也拥有过剩产能，若美国劳动力成本过高，公司可灵活考虑将部分生产转移至这两个国家。

葡萄牙裔的塔瓦雷斯主要常驻欧洲，以强硬谈判手腕和精明的成本削减能力著称。他惯于应对欧洲强大的工会势力，而此次是Stellantis首次与UAW进行合同谈判。与通用和福特的同行不同，他与密歇根州也没有深厚渊源。

今年早些时候，他关闭了伊利诺伊州的一家吉普工厂，激怒了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他列举了向电动汽车转型的高昂费用，而该工厂的命运已成为谈判的焦点。斯特兰蒂斯还提议出售其北美总部（一些UAW成员在此工作），并关闭其他18个零部件和分销设施。

UAW将矛头指向斯特兰蒂斯，指责其未真诚谈判，并于周三在密歇根州奥本山总部外举行模拟纠察线。费恩本人也曾在印第安纳州科科莫的一家克莱斯勒工厂担任电工，开始了他的工会生涯，那里是他成长的地方。该工厂在合并后被斯特兰蒂斯收购。

3. 零部件供应商

UAW成员和支持者在密歇根州伊普西兰蒂的通用汽车伊普西兰蒂加工中心外进行纠察。图片来源：Emily Elconin/Bloomberg News与汽车制造商相比，汽车供应商可能更容易受到长期罢工的影响。

尽管汽车价格上涨推动了汽车制造商的创纪录利润，但其零部件供应商的情况并非如此。这是因为零部件制造商以固定价格签订长期供应合同，这意味着他们受到原材料和劳动力价格上涨的挤压，几乎没有能力将这些更高的成本转嫁出去。

“供应商在进入这一局面时状况不佳，”密歇根州特洛伊市Butzel Long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谢尔登·克莱因表示，他代表汽车行业客户。

罢工现阶段对供应商的影响有限，但如果更多汽车工厂停产，零部件订单将枯竭，汽车制造商的付款也会停止。

若这种情况发生，损害可能波及整个供应链。行业专家将供应链分为不同层级：一级供应商通常是博世、麦格纳国际等大型跨国企业，它们又从下级供应商处采购。层级越低的供应商，财务上对付款突然中断的承受能力越弱。

汽车公司可以通过关闭工厂或裁员来削减成本以应对罢工，但供应商很难效仿。如果它们裁员或停止向原材料供应商付款，现金流中断可能导致供应链下游企业倒闭。

“供应链底层的脆弱性令人担忧，”底特律律所Foley & Lardner的汽车行业律师安·玛丽·尤茨表示。

4. UAW表态中的线索

今年早些时候当选的UAW主席肖恩·费恩在底特律集会上向成员发表讲话。图片来源：马修·哈彻/法新社/盖蒂图片社UAW主席肖恩·费恩誓言这次将采取不同做法。他并非戏言。

这轮谈判对底特律许多人而言创下多个首次——从工会非传统的罢工策略，到公开披露并贬低公司的谈判提议。

费恩在春季选举中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击败了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的建制派当选主席，他的演讲中充满了令汽车业高管们震惊的言语攻击。他似乎无处不在，定期举行视频会议，并在新闻脱口秀节目中频频露面。对于一个在合同谈判中历来守口如瓶、尤其对媒体保持高度警惕的工会来说，这种转变令人震惊。

作为回应，福特和通用汽车的CEO们也纷纷通过广播媒体抛出尖锐言论，双方的相互指责有时甚至演变为恶意攻击。为了先发制人，这些公司还公开了他们的报价，试图直接吸引汽车工人的支持。

过去，谈判是极其隐秘的闭门事件。即便是最微小的进展也极少泄露，UAW和公司双方的口头禅都是“我们不在媒体上讨价还价”。

这场双方之间异常公开的口水战，已将UAW的谈判变成了一部必看的戏剧，在电视网络和社交媒体上实时上演。

该工会首次由会员直接选举产生领导人——而非由地方工会领袖团体推选——且他背后有重新焕发活力的劳工运动支持。工会还决定摒弃传统的模式谈判方法，即先与一家汽车制造商达成协议，再与其他两家跟进。相反，他正同时与三家汽车制造商进行平行谈判，以保持同步施压。

费恩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而UAW如何利用这一时刻，可能会对未来数年的美国汽车业产生深远影响。

5. 经销商展厅里的新车

马萨诸塞州梅休恩市展厅内展示的一辆插电式混合动力吉普牧马人图片来源：查尔斯·克鲁帕/美联社汽车行业正从持续两年多的新车严重短缺中恢复，这种短缺几乎耗尽了经销商的库存，导致美国购车者支付了最高价格。

工厂停工可能使市场再次陷入车辆短缺，但不会立即发生。通用汽车、福特和斯特兰蒂斯比其他大多数汽车制造商更快地重建了耗尽的库存，尽管它们的库存仍远低于历史正常水平。

更大的问题将出现在服务部门。切断来自配送中心的零部件供应几乎会立即对经销商造成打击，并迫使他们匆忙寻找备用选择。2019年，当通用汽车在美国的所有业务都罢工时，经销商表示，由于缺乏零部件，他们不得不拒绝服务客户。

就目前而言，雪佛兰、凯迪拉克、福特、吉普和公羊等底特律品牌在展厅的供应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除非更多的装配厂加入罢工。

不过，一些停产的影响会比其他的更严重。拉斯维加斯汽车经销商史蒂夫·奥利吉斯上周得知，生产福特Bronco的底特律郊区工厂将成为罢工首批冲击的三家工厂之一时，他感到非常担忧。奥利吉斯是全美Bronco销量最高的经销商之一，而他已经无法满足对这款SUV的需求。

“我很担心，因为经销商现有的库存已经不足，”他说，“这将会带来伤害。”

联系克里斯蒂娜·罗杰斯，邮箱：[email protected]；诺拉·埃克特，邮箱：[email protected]；瑞安·费尔顿，邮箱：[email protected]；肖恩·麦克莱恩，邮箱：[email protected]；以及迈克·科利亚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说明安·玛丽·尤茨是底特律Foley & Lardner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本文早期版本中她的名字错误地加入了连字符。（已于9月25日更正）

刊登于2023年9月23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