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劳工的真正问题：生产力不足——《华尔街日报》

对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而言，向底特律三大汽车制造商要求更高薪资和更好的工作生活平衡完全合理。毕竟，在这个历史性紧张的劳动力市场中，各行各业的工人们正在实现这些诉求。

但对罢工工人合理的要求，对整个制造业却未必合理。薪资最终与生产力挂钩——即企业员工产出的产品数量和质量。而在这方面，美国制造企业和工人正陷入困境。问题不在于早已大量转移至海外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如服装和家具，而是出在最先进的产品上：电动汽车与电池、发电设备、商用飞机和半导体。

拜登总统或许正为基于新建工厂的制造业复兴欢呼，但曾经的制造业标杆企业福特汽车、英特尔、波音和通用电气的股价表明，人们有理由怀疑这种复兴的持久性：这些公司的股价目前都远低于历史高点。

上周五，数千名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成员在通用汽车、斯特兰蒂斯和福特汽车发起罢工。图片来源：Sylvia Jarru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没错，美国企业在设计和创新方面仍领先世界，但由此产生的产品越来越多地在海外制造，尤其是亚洲。与前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一样，拜登希望通过关税、补贴和其他政府干预手段扭转这一趋势。日本、韩国、台湾地区，尤其是中国大陆，确实通过大量干预扶持本土制造商。

但将制造业表现完全归因于政府政策是危险的；这低估了亚洲制造商在成本和质量上取得的巨大进步，以及美国同行下滑的程度。

自2009年以来，美国制造业每小时产出仅增长0.2%，远低于整体经济水平及欧洲和亚洲（除日本外）的同类经济体。

汽车制造业的情况尤其糟糕：从2012年到去年，生产率骤降32%，尽管其中部分无疑是由于疫情干扰所致。

说美国工人生产效率不足，并非归咎于他们；毕竟，生产率取决于工人之外的诸多因素，包括管理决策、供应链、公共基础设施和监管。例如，华盛顿智库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指出，美国制造商使用的机器人数量远少于竞争对手，尤其是台湾、韩国和中国。

然而，工人的命运与这些因素的综合表现密不可分，而对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来说，这些表现很糟糕。底特律三巨头——福特、通用汽车和拥有克莱斯勒的Stellantis——多年来市场份额持续流失，被其他品牌和非工会的美国工厂抢占。在J.D. Power评选的十大最可靠品牌中，它们仅占两席；在《消费者报告》选出的十大最佳车型中，仅占一席。在电动汽车领域，它们远远落后于特斯拉——其最高产量工厂和主要出口基地位于上海。

仓库和医院可以将更高的工资和缩短工时的成本转嫁给客户，而不用担心被外国竞争对手削弱。制造商则没有这种优势。这就是为什么底特律对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的要求感到退缩。尽管根据咨询公司AlixPartners的排名，他们的员工人均产出在全球11家制造商中名列前茅，但每辆车的成本也同样居高不下。成本最低的是中国。

劳动力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是成本，还有熟练工人的短缺。“他们找到理想的候选人，雇佣他们，培训他们，却留不住他们，“咨询公司奥纬的汽车专家吉姆·施密特说。“很多年轻劳动力不想做那种工作。“对一些人来说，缺勤是另一个问题。

“你需要大量额外的劳动力来填补缺勤，“施密特说。“这可能会对生产力、质量和文化产生巨大影响。”

美国的制造业问题远不止汽车行业。自2018年和2019年其最畅销的737因坠机事件停飞以来，生产问题使波音远远落后于欧洲的空客，后者去年交付的飞机数量是波音的三倍，今年是两倍。波音的787梦想飞机一直受到质量缺陷的困扰。航空航天咨询公司AIR的米歇尔·梅尔卢佐表示，自疫情以来，波音经历了"员工忠诚度危机”，高流动率加剧了供应链问题。

在半导体领域，美国企业仍主导设计环节，同时将生产环节逐步让渡给亚洲。英特尔是美国最后一家同时设计并制造芯片的大型企业，但其制造能力已远远落后于台积电。如今，最先进的芯片已没有一片产自美国。

这一现状构成国家安全，特朗普与拜登政府试图通过说服台积电——部分借助《芯片与科学法案》授权的补贴——在亚利桑那州建造两座晶圆厂来扭转局面。

这些晶圆厂能否达到台湾厂区的生产效率，关键取决于管理与劳动力因素。台积电前研发副总裁、现任台湾清华大学半导体学院院长林本坚表示，仅拥有最尖端设备远远不够。他指出，员工必须懂得解读设备生成的数千项测量数据，并掌握恰到好处的设备监控频率：过频会浪费时间，过疏则会导致缺陷。

实现这一目标往往依赖企业文化、培训体系与实践经验，这些要素无法快速复制。林本坚透露，台积电自1990年代就在华盛顿州设有晶圆厂，但其良品率仍低于台湾同级工厂。台积电发言人则表示两地良品率相当。

林本坚强调，就连建造晶圆厂无尘室时，混凝土浇筑与管道焊接的细微偏差都会最终影响良品率。这正是台积电计划派遣数百名台湾员工赴亚利桑那支援建设的原因。当地工会对此表示反对，称此举违背《芯片法案》创造本地就业的初衷。

工会需要承认他们目前还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每个人都会荒废那些不常使用的技能，“徐凯文（Kevin Xu）最近在他专注于中国议题的博客互联上写道。曾与工会合作助力前总统奥巴马当选的徐指出，必须明确告知工会"他们并非最优，但只要保持谦逊（并）吸收其他地方工人的全部技术诀窍，就能成为最好的。”

联系格雷格·伊普，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9月21日印刷版，标题为《美国劳工的真正问题：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