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关于巴尔扎克的胡言乱语

你可能听过这样一句格言：“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隐藏着一桩重大罪行。”这句话常被归功于法国小说家奥诺雷·德·巴尔扎克（1799-1850），每当主流媒体记者想表达对资本主义的蔑视时，它就会浮出水面：

• 2007年彭博社一篇关于时任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税收提案的文章提到：“法国人对财富的怀疑根深蒂固。萨科齐的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娜·拉加德…将这种情绪追溯至那些对白手起家者嗤之以鼻的法国贵族…巴尔扎克有句名言：‘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藏着一桩罪行。’”

• 2011年《纽约时报》书评声称“巴尔扎克曾指出‘巨额财富的秘密…是被遗忘的罪行’”，并称这句箴言在英语世界被改写为‘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有一桩重大罪行’”，作者称之为“不言自明的真理”。

• 2023年8月《金融时报》对一部法国新小说的评论称，该书探讨了“二战后资本主义的过度行为”，并“遵循巴尔扎克的格言：‘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对应着同等规模的罪行’”。

但巴尔扎克从未写过这句话。引文实际出自其小说《高老头》（1835年），这部作品描绘了巴黎公寓里懒散算计的住客群像。高老头曾是位成功的面条商人，靠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物资短缺牟利。但这并非关于“面条巨头”发家黑幕的故事——对他同时代的贵族而言，其道德缺陷主要在于“粗鄙”的举止，比如“竟会在剧院睡着”。

这部小说描绘了一群野心勃勃的社交攀附者，他们贪婪地追逐嫁妆作为收入来源，而其中丝毫不见劳动或商业的痕迹。最引人入胜的角色是一个绰号"死亡逃犯"的逃犯主谋，他策划了一个挑起决斗的阴谋，目的是让自己成为女继承人财产的受益人。

这个骗子得意洋洋地总结他精心设计的计划时解释道（完整引用牛津大学出版社版本的翻译）：“巨额财富的秘密，若其来源不明，往往是被遗忘的罪行，之所以被遗忘，是因为它被干净利落地执行了。”

大多数引用巴尔扎克的人会删掉"来源不明"这几个字。但这是一个关键限定词。这个骗子指的并非所有巨额财富，而是那些没有明显商业解释的财富，它们是他自己这种精心策划的阴谋的产物。

人们只能猜测，这种长期存在的公然错误引用是出于懒惰还是有意识的歪曲。有些引用则更加模棱两可。《纽约客》曾报道一位石油女继承人，她对自己财富来自不环保的来源感到内疚。作者安德鲁·马兰茨解释说，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根据一句归功于巴尔扎克的谚语，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有一桩大罪。“然而，这种被动的模糊处理，尽管字面上是真实的，是否允许人们毫无责任地重复一个伪造的格言？

就像分析突然暴富的基础一样，某些行为是可疑的：《纽约时报》的A.O.斯科特在2014年评论《华尔街之狼》时写道：“巴尔扎克说过，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有一桩大罪。“而在2020年的一篇评论中，斯科特先生含糊其辞：“有人曾说过——不完全是巴尔扎克，尽管他经常被归功于此——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有一桩大罪。“这个"有人"是谁，凯撒·苏斯吗？

其他以巴尔扎克作为道德标杆的人则更为审慎。在《21世纪资本论》（2013年）中，法国左翼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将他对现代经济不平等的谴责与大量引用巴尔扎克的作品并列呈现。然而，他避开了那些神话般的引述，并作为一个主张极端财富再分配的人，做出了令人惊讶的承认：他提出，史蒂夫·乔布斯“是备受钦佩且有才华的企业家的典范，完全配得上他的财富。”对于一些巴尔扎克的粉丝来说，并非所有巨额财富都始于犯罪。

舒克曼先生是纽约的一位投资者。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1799-1850）的肖像照片：Fine Art Images/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