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在120度高温下劳作的工人们站在了气候变化的前线

科威特城——冰淇淋小贩拉马丹·达贝尔(Ramadan Daber)在炽热的三轮车摊位前连续等待顾客九小时，为了缓解这座城市无情高温引发的头痛，他不得不服用止痛药。有时因为湿气太重，他几乎看不见东西。还有些时候，他呼吸困难。

“感觉就像没有氧气一样，“达贝尔说。他是数千名在科威特炎热街道上工作的埃及移民之一，唯一的遮阳工具是一把薄薄的红橙色遮阳伞。

随着今年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年，海湾地区正处于这场高温风暴的中心。根据对历史气候数据和当前观测的分析，自1981年以来，海湾国家所在的中东和东地中海地区的气温每十年上升速度几乎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

在已经是世界上最炎热国家之一的科威特，气温上升的速度意味着恶劣的条件正迅速变得难以忍受。2016年，该国西北部的米特里巴(Mitribah)气温达到54摄氏度（129华氏度），这是地球上有记录以来的第三高温，仅次于1931年突尼斯的吉比利(Kebili)和1913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死亡谷(Death Valley)。

在科威特城卖冰淇淋的拉马丹·达贝尔在冰柜里放了一条毛巾来帮助自己降温。达贝尔手推车上的遮阳伞是他唯一的阴凉处。夏季——在这里从六月一直延续到十月初——超过120华氏度（约49摄氏度）的日最高气温正变得越来越常见。

根据科威特气象局的数据，该国气温超过122华氏度（约50摄氏度）的天数正在增加。

该部门表示，在2011至2020年的十年间，科威特记录了48天气温达到或超过122华氏度，而2001至2010年为15天，1981至1990年仅为9天。此前二十年则从未出现过如此极端高温。近年来天气波动较大，去年仅有3天气温达122华氏度以上，但2021年有12天。

自2007年以来，夏季湿度也在上升，如今科威特城某些日子湿度超过90%，沿海地区甚至达到100%。

海湾地区数百万移民工人——其中许多人从事户外工作，如清扫街道、送餐或建筑劳动——是最直接暴露于全球变暖影响的人群之一。

“他们可以说是气候变化中的’煤矿金丝雀’，“哈佛大学研究科威特高温影响的研究员巴拉卡·阿拉赫马德表示。他的研究表明，在极端高温天气里，该国非科威特籍工人的死亡风险是当地人口的三倍。

在酷热高温下工作的危险性促使一些海湾国家实施不同程度的中午户外工作禁令，但这些规定并不总是得到执行。医生和劳工活动人士指出，清晨和夜间也可能出现危险高温，特别是当湿度与高温同时出现时。

被炙烤的植被显示科威特夏季极端高温的影响。科威特禁止在6月、7月和8月的上午11点至下午4点进行户外工作，但和该地区大多数国家一样，科威特通过“卡法拉”制度引进外籍工人，在这种制度下，雇主控制着担保许可并持有员工的护照。

劳工权益活动人士表示，这种不平等的权力动态使外籍工人容易受到剥削，由于担心失去签证而无法要求休假，并且依赖日薪收入。科威特为外籍工人提供政府医疗保健，但很基础，大多数工人不寻求医疗帮助，以避免他们负担不起的费用。

在户外工作的外籍工人描述的症状从轻微（如头痛或呼吸急促）到更严重的症状（包括肾脏损伤）不等。越来越多的科学研究表明，高温导致的主要器官损伤部分是由于心脏将血液从重要器官泵向皮肤以冷却时肌肉组织分解造成的。

当外部温度超过华氏103度时，身体难以应对。中暑的症状包括皮肤变红和干燥、头痛、恶心、意识模糊，最终失去意识。

赛义德·马哈茂德在科威特城海滨卖了15年冰淇淋，去年他因下背部疼痛加剧无法站立而去了一家政府医院。这位40岁的男子患上了两颗肾结石，他的医生表示这是由于他长时间在高温下工作造成的。

“我觉得这非常奇怪，但医生解释说这是由于脱水和过度出汗造成的，”他说。

萨吉斯·穆罕默德，一位来自印度、在科威特工作了八年的30岁外卖员，今年七月发现尿中有血，但不愿花费相当于32美元的10科威特第纳尔在政府医院接受基本治疗。他也不愿意请假。他每送一单外卖只能赚一第纳尔。相反，他将症状归咎于高温暴露，表示听从了在印度海得拉巴的母亲的建议，饮用柠檬或罗勒泡水并咀嚼豆蔻籽，他说这些在印度移民工人社区中普遍用于应对高温影响的疗法。

“她很担心。她想让我回去，”穆罕默德说。

阿里·阿尔-赫穆德，一位在政府所有的科威特科学研究所研究高温影响的研究员，表示科威特卫生官员已讨论过该国当前禁止中午户外工作的政策未能充分保护户外工人。但他表示，尚需多久才能制定出更细致的政策尚不确定。“政府没有压力，他们也没有承诺，”他说。“不幸的是，没有人关心，因为在户外工作的劳工不是科威特人。”

科威特的一位外卖司机在阴凉处等待订单准备。上个月海湾国家的一次展示显示，下午气温高达48摄氏度（118华氏度）。人权观察组织五月份的报告指出，在气候变暖的情况下，海湾国家现有的保护措施不足。该人权组织对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的90名移民工人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因暴露在极端高温下而面临严重且长期健康问题，同时缺乏足够的休息区和空调住所。

科威特卫生官员表示，该国医院尚未报告移民工人中与高温相关症状的增加。实施午间工作禁令的科威特公共劳动力管理局和卫生部的发言人未回应置评请求。

尽管白天禁止户外工作，达贝尔每天下午2点至11点仍需推车卖冰淇淋，且只有卖出商品才能获得收入。他说即使坐在推车旁的塑料椅上也会头晕，呼吸急促感觉缺氧，视线模糊甚至出现重影。

达贝尔的降温方法是将头伸进冰柜上方，里面还放着一条蓝色毛巾用来擦汗和冰敷眼睛。

“我向真主祈祷，“他说。当难以忍受时，他也会求助在对街空调电器店工作的朋友。

尽管存在危险，但能为家人寄钱的现实，让达贝尔和其他像他这样的人继续在烈日炙烤下工作。

“我们被迫这样做，因为在埃及没有工作，”他说。

科威特街道上酷热的夏季高温构成了严重的健康风险。Yasmena Al Mulla 对本文有所贡献。

联系Chao Deng，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9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移民工人在科威特高温中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