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国籍成抢手货 - 《华尔街日报》

在西方世界，公民身份的理念常因其承诺平等而受到颂扬。即便在阶级与地位分化的社会中，公民权也能让弱势群体获得基本权利。然而获取公民身份本身仍存在根本性不平等。无论哪个国家，政府都会通过筛选入境者，将有人脉、有才华或富有者优先纳入，而被认为价值不足者则被拒之门外。面对这些壁垒，许多人采取策略性行动——通过获取第二公民身份来增加可能性并对冲风险。

投资入籍计划（CBI）正成为富人们日益青睐的途径，通过定额资金贡献换取他国公民身份。申请人需向政府基金捐款或投资于指定渠道（通常是房地产、企业或债券）即可获得资格。永久居留往往非必需条件，或仅需完成形式上的行政流程。事实上，某些国家甚至不要求归化者亲自到访。

十年前，公民身份市场由岛国微型国家主导。能提供"顶级"公民身份的国家（如马耳他，其公民同时自动成为欧盟公民）可能要求超过百万美元的费用。而加勒比地区小国或许仅需10万美元。但自2019年起，土耳其这个真正的民族国家开始主导全球市场，如今占据约半数CBI归化案例，这一崛起令人瞩目。

截至2020年，土耳其已为超过5,100名投资者及其家属授予公民身份。另有380份申请正在等待文件审批，还有多达9,000份申请正在处理中。不仅申请数量庞大，投资金额也相当可观。这5,100名新公民为该国带来了17亿美元资金，而等待审批的申请者还将追加超过4亿美元投资。内政部长预估，待处理的申请总共将带来27亿美元的额外资金。到2020年6月，该计划平均每月批准超过1,300份申请。虽无最新数据，但由于土耳其是目前仍对俄罗斯公民开放投资入籍的少数国家之一，其申请量很可能仍保持高位。

安卡拉于2016年推出该计划以提振经济，当时土耳其房地产和建筑行业正陷入低迷。最初，申请人需至少投资100万美元购置房产、200万美元投入商业项目，或300万美元购买政府债券或存入银行，持有资产三年后可获得公民身份。另一种选择是雇佣100名土耳其公民。尽管条件明确，但初期仅有70人申请，其中多数已在该国居住。问题在于其价格与马耳他、塞浦路斯等提供欧盟公民身份的国家相当，却无法提供同等吸引力。

两年后，土耳其政府降低了最低投资门槛。如今只需50万美元银行存款/商业投资/政府债券，或25万美元房产投资（相当于伊斯坦布尔一套优质住宅）即可获得公民身份。当时里拉通胀率达20%，引入美元资金被视为稳赚策略，该计划由此腾飞。据报道，计划重启后的前七个月土耳其就收到250份申请。

几位服务提供商告诉我，最初表现出最大兴趣的是来自伊拉克、阿富汗、巴勒斯坦和埃及的投资者。许多是为了逃避国内政治动荡或压力而移居土耳其或至少在土耳其设立据点的富人。不久之后，迪拜的外国居民以及来自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投资者也表现出兴趣。土耳其就在他们家门口，是一个重要的经济体，获得该国公民身份可以促进在中东的商业交易。到了2020年代，中国人也开始加入，他们被每年升值20%的超低房地产价格所吸引。正如伊斯坦布尔的一位律师所说，之前购买房地产的人“只是现在额外获得了公民身份”。

土耳其的项目有一些缺点，但该国提供了变通办法。土耳其公民身份并不能自动进入欧盟的免护照申根区，但由于该国是欧洲联盟协会的成员，其公民可以相对快速和轻松地申请长期多次入境签证。虽然土耳其公民需要服兵役，但居住在国外的人可以豁免，其他人只需支付政府7000美元就可以服役14至21天。

2021年5月，伊斯坦布尔圣索菲亚大教堂附近的游客。土耳其公民身份吸引了许多中东投资者，因为该国离家近，容易到达，而且宜居。照片：BULENT KILIC/AFP/Getty Images土耳其还提供一项额外福利。该国与美国签订的特殊条约允许其公民申请E2居留签证经营企业，只需为商业项目注资（通常约20万美元即可）就能获得覆盖全家的居留许可。E2签证需定期续签且不能转永久居留，但这反而符合许多富豪需求——永久居留身份会使其终身受制于美国全球征税体系。在英国脱欧前，其"土耳其商人签证"也曾提供类似的居留捷径：该签证申请量从2018年约800份激增至2019年近3000份，足见其吸引力。

土耳其标志着投资移民行业的转向：从几乎无人定居的微型国家，转向经济规模更大的主流国家。“这里适合生活”，一位律师细数着高端社区、米其林餐厅和诱人的商业机会，“每月仅需1000美元就能雇佣司机，能获得真正的生活品质”。另一位服务商指出，土耳其吸引中东客户的关键在于地理位置近、入境便利且宜居，“虽然土护照不能免签英国欧盟，但相比伊拉克或叙利亚护照已是质的飞跃”。

值得注意的是，土耳其在应对外部压力时展现出更强韧性。不同于主流移民项目，它未禁止受美国旅行禁令或制裁国家（如伊朗、伊拉克）公民申请。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当马耳他和加勒比国家配合欧盟禁止俄罗斯人申请时，土耳其仍坚持开放。实际上，土耳其为欧盟承担着重要缓冲作用：通过接收超300万可能涌向欧洲的难民，它从布鲁塞尔获得了60亿欧元资金。对于这个筑起难民防波的邻国，欧盟施加压力时难免投鼠忌器。

与土耳其整体外籍人口相比，投资入籍者数量微不足道。该国目前每接纳一位富裕归化者，就同时收容约千名难民。但就全球投资入籍市场占比而言，这个数字极为庞大且可能持续增长。

只要各国持续涌现寻求提升流动性、机遇或政治避险的富裕人群，土耳其这类项目需求就将长期存在。随着去全球化趋势重塑投资入籍格局，从小国转向大国的迁移潮或将加速——当各国脱钩或封闭形成区域集团时，人们需要确保通行权的保障方式。而财政收入有限的国家，尤其在其他经济来源枯竭时，很难抗拒这种轻松财源，项目供给端亦难现颓势。

克里斯汀·苏拉克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政治社会学教授。本文节选自其新著《黄金护照：百万富翁的全球通行证》，由哈佛大学出版社于9月19日出版。

原文载于2023年9月9日印刷版，标题为《土耳其公民身份成为抢手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