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萨斯州或依据废弃医学理论处决一名男子——《华尔街日报》

对父母而言，最痛彻心扉的莫过于孩子的离世。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你竟被诬告并误判为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二十年前，美国德克萨斯州安德森县的检察官依据如今已被推翻的"摇晃婴儿综合征"理论，判定罗伯特·罗伯森谋杀了自己长期患病的两岁女儿妮基。自英国儿科医生诺曼·古斯凯尔上世纪70年代初提出摇晃可能导致婴儿脑出血甚至死亡以来，无数看护者因此被起诉。许多人被判入狱，少数甚至面临死刑。罗伯森先生可能成为首位因此被处决者——德克萨斯州即将处决一个无辜之人。

罗伯森先生患有自闭症，九年级辍学前一直在特殊教育班就读。他的人生充满坎坷，曾因吸毒成瘾被判空头支票和入室盗窃罪。但他深爱着女儿妮基。

这个孩子同样命运多舛。儿童保护机构强制妮基的生母在分娩后放弃抚养权。妮基长期遭受严重的中耳炎折磨。2002年1月底，她持续高烧并患有未确诊的肺炎。罗伯森安顿女儿入睡后，深夜发现她跌落床下。他向警方表示当时妮基未见外伤，在他安抚时还能清醒对话。父女再度入睡后，次日清晨妮基却已失去意识。罗伯森将女儿送往帕勒斯坦市急诊室，声称孩子坠床，但医护人员因他不符合危急情境下的"正常"情绪反应而拒绝采信——他们不知道这位父亲患有自闭症。妮基虽被转送至达拉斯儿童医院，但为时已晚，最终于2月2日离世。

罗伯逊先生悲痛欲绝，但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安德森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指控他杀害了尼基，并寻求判处死刑。

从一开始，形势就对罗伯逊先生极为不利。当时医学界的普遍观点是，任何像尼基这样出现三联症状（脑出血、脑肿胀和眼部出血）的儿童，如果没有遭遇车祸或高处坠落等重大外伤证据，就必定遭受过剧烈摇晃或撞击。医学界将这种三联征视为诊断标准，并默认看护者就是凶手。

在这起典型冤案中，一名医生对尼基死因的臆测直接导致罗伯逊先生因谋杀罪被捕。甚至连法庭为罗伯逊指定的辩护律师也承认这是"教科书式"的摇晃婴儿综合征案例——因为在二十年前，这种三联征就是诊断依据。

令人震惊的是，一名护士竟向执法部门（后来又在陪审团面前）声称尼基曾遭受性侵，尽管没有任何医生支持这一说法，尸检和犯罪现场也毫无证据。法官却允许采纳护士的证词，检察官也借机论证罗伯逊先生就是会暴力摇晃婴儿致死的恶徒。陪审团采信了这些说辞。

古思凯尔奇医生最终对检方滥用其研究成果的行为深感不安。“我本意是提出保护儿童的善意建议，如今却成为监禁无辜者的借口，这让我非常不安，“他在2012年呼吁重审罗伯逊案时说道，“我们完全偏离了正轨。”

慢慢地，事态开始出现转机。基于过时的摇晃婴儿综合征理论，17个州的法院已为数十年前被误判谋杀或虐待儿童罪名的民众平反。2016年，就在罗伯森先生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前几天，德州刑事上诉法院将案件发回初审法院，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全面听证。罗伯森的律师团队邀请了六位专家作证，证明当年审判采用的摇晃婴儿综合征理论已被科学界否定，妮基的真实死因是未确诊的肺炎、药物作用及意外跌落。

要推翻原判，罗伯森的律师必须完成两项关键任务：首先，证明定罪所依据的科学理论存在谬误（或该理论在审判后已被修正）；其次，论证若原陪审团知晓当前对摇晃婴儿综合征的最新认知，绝不会作出有罪判决。而罗伯森的团队超额完成了任务——他们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本案根本不存在谋杀行为。

律师团队向法庭提交了302页文件，系统梳理了专家提供的新证据。安德森县检方却只递交了17页陈词，对新科学发现避而不谈，反而重复2003年审判时的陈旧证据。更令人震惊的是，黛博拉·埃文斯法官全盘采纳检方意见，对多数专家证词及摇晃婴儿综合征的最新研究视若无睹。初审法院的裁决建议中，竟仍引用那些已被证明与当代科学认知完全相悖的庭审证词。

我们期待法院能审慎权衡呈堂证供。但在罗伯森先生的案件中，以及数量惊人的冤案里，法官们只是简单附议检方，即便存在证明无罪的压倒性证据仍坚持错误判决。当生命悬于一线时，我们有权要求法官超越复制粘贴式的裁决——尤其当案件的科学认知已发生重大变化时。

妮琪的死亡是一场悲剧，而非犯罪。除非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决定受理他的案件，罗伯特·罗伯森可能已穷尽所有法律途径。

小说家格里沙姆先生担任"无罪计划"与"百夫长事工"组织董事，这两个机构致力于为误判的被告洗冤。

罗伯特·罗伯森与妮琪图片来源：罗伯特·罗伯森家族提供刊载于2023年9月8日印刷版，原标题为《德州可能基于废弃医学理论处决一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