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令底特律人心惶惶的人物

当肖恩·费恩凝视着位于密歇根州北部、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历史悠久的黑湖会议中心墙上那一排高管肖像时，总有一张照片会让他猝不及防。

那就是他自己的照片。

“我抬头时总以为会看到别人，“今年春天当选领导这个拥有40万会员的工会的费恩说，“这种感觉超现实。”

费恩执掌UAW的消息让整个汽车行业都感到震惊。

在这位54岁的工会领袖以微弱优势在激烈决胜选举中击败现任主席后的五个月里，他彻底颠覆了传统工会策略——首先取消了数十年来象征底特律劳资谈判开启的CEO握手仪式。

这位新任主席及其执行委员会（其中多人作为与费恩同属改革派阵营的成员参选）正在为通用汽车、福特汽车和拥有Jeep、Ram及克莱斯勒的跨国车企斯特兰蒂斯约14.6万名时薪工人谈判新劳资合同。

现有合同将于9月14日到期，费恩明确表示若届时未达成协议，工会准备发起罢工——可能同时针对三大车企。

今年三月当选的他，成为七十余年来首位击败在任主席的非工会领导层候选人。

他承诺要改革这个因持续数年的腐败丑闻而声誉受损的工会（该丑闻已导致两任前UAW主席入狱），并坚持认为工人应当分享车企每年数十亿美元利润的成果。费恩指出，会员们在疫情期间长期坚守装配线，而企业白领却能居家办公。

近几周，他异常直率地表达了对劳资谈判的沮丧——甚至公开将斯特兰蒂斯的谈判提案扔进垃圾桶——并采用激烈言辞激怒工人准备可能罢工，令许多汽车业高管震惊。

费恩周四晚间披露，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已向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提交投诉，指控通用汽车和斯特兰蒂斯恶意谈判，构成不公平劳动行为。工会在谈判现阶段提出此类投诉极为罕见。

两家公司均否认指控。

三月某活动上，他表示工会正在对抗"唯一真正的敌人：价值数十亿的企业集团”。

在费恩领导下，工会提出一系列要求恢复工人在过去谈判中为挽救公司而放弃的福利。

七月费恩在福特工厂与工人交谈 图片来源：比尔·普利亚诺/盖蒂图片社费恩的工会生涯始于印第安纳州科科莫克莱斯勒工厂电工，他同时推动将每周工时缩短至32小时，并在四年合同期内实现时薪46%的涨幅——这将是近年最大幅度加薪。

部分车企称费恩提案过分，若全面实施将削弱其与特斯拉等非工会对手的竞争力（特斯拉人力成本远低）。富国银行分析师估算，当前工会要求将使每家车企年人力成本增加约60-80亿美元。

费恩在多个方面正借助美国劳工运动重新焕发的活力。航空公司飞行员和UPS司机的工会谈判已带来显著加薪和更好的工作生活平衡，而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2021年对农用设备制造商迪尔公司的罢工也取得了包括20%涨薪在内的重大胜利。

“为了争取应得的合同，你们愿意走多远？“费恩在最近一场集会上，随着埃米纳姆的《无所畏惧》登台后，向沸腾的人群喊道。费恩表示自己是90年代嘻哈音乐的爱好者。

他的演讲常引用20世纪40年代传奇工会领袖沃尔特·鲁瑟的语录——这位被视为改革派知识分子的先驱。费恩坦言民权活动家约翰·刘易斯和大学篮球教练约翰·伍登都对他影响深远。

但当被问及人生楷模时，他略微停顿。

“我就是我，“他回答，“我从小就被教导要做真实的自己。”

他在底特律工会标志性建筑"团结大厦"的办公室里，仍堆放着未拆封的纸箱，有些装着过往谈判的合同资料。

办公室四处摆放着励志标语：有他与31岁女儿共赏的热门剧《足球教练》中的"相信"标牌，还有一块写着"我不粉饰现实，又不是威利·旺卡”。

费恩在科科莫长大，那里现在拥有斯特兰蒂斯集团的大型制造基地。

年少时他常与热衷政治的父母一起敲门拉票、张贴庭院标语。父亲是当地警察，母亲则是护士。

费恩表示，周日的家庭聚餐上有在克莱斯勒和附近一家通用汽车电子厂工作的亲戚，这让他真切感受到他们的成功与挣扎。

他的口袋里至今还装着祖父1940年在克莱斯勒的工资单存根，提醒着自己与工会的家族纽带。

费恩祖父1940年任职克莱斯勒时的工资单存根。图片来源：jeff kowalsky/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费恩职业生涯早期曾遭遇裁员，依靠政府援助计划支付育儿费用。

“这段经历让我受益匪浅，它真正教会我什么才是重要的。“费恩说。

多年来，费恩愈发果敢，积极参与地方政治，2006年曾竞选县议会席位但未成功。

他在工会内部也逐步晋升。自2009年起以不同身份参与全国性谈判，期间因不时与UAW领导层发生冲突而闻名。

“若我不同意，我会直言不讳。“费恩表示，“我不会因他人要求而盲从。”

2021年底，在涉及腐败丑闻的联邦民事和解后，工会成员投票改革了领导人选举制度。

这是首次由全体会员直接选举工会主席及其他高层官员，而非由地方分会领导人推选。

费恩抓住了他的时机。他以不到1%的微弱优势胜出，标志着工会的转折点，并给汽车制造商们投下了一张难以预测的牌，这些制造商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几乎全新的UAW谈判团队。

费恩立即聘请了在其他工会中有成功记录的员工，并通过每周的直播和集会定期与会员保持联系。

费恩与UAW执行董事会成员在今年早些时候。照片：REBECCA COOK/REUTERS他的第一个举措之一是暂缓对拜登总统连任竞选的支持，这对一贯支持民主党候选人的工会来说是一个重大转变。费恩表示，他首先想确保拜登的电动汽车议程将保护并支持工会的工作岗位。

与过去在谈判期间倾向于保持低调的领导人不同，费恩一直保持直言不讳，经常对公司进行讽刺，并坦率地谈论他们的谈判提案。

作为变革的象征性展示，他取消了与汽车公司CEO的握手仪式——这一传统至少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转而选择与不同工厂的工会成员热情握手。

他表示，在合同完成之前，他不会与CEO们握手。

“他正在采取行动，”密歇根州Stellantis的工厂工人金伯利·斯佩特说。“我喜欢这样。这是一种直接的方式。”

费恩这次还采取了一种相当出人意料的谈判策略。

历史上，工会通常会先选择一家公司进行谈判，以期达成协议后将其作为模板应用于另外两家公司，这一过程被称为模式谈判。

如果无法达成协议，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就会将这家公司作为罢工目标。

这一次，费恩和他的团队选择将三家汽车公司都作为所谓的“目标”，认为通过向每一家施压，可以加快谈判进程并最终为会员争取到更好的协议。

费恩上个月在密歇根州的一个工会办公室向UAW成员发表讲话。图片来源：JEFF KOWALSKY/法新社/盖蒂图片社业内许多人担心，他设定的工人期望值过高，这可能会使协议难以获得批准。

白宫方面也感到不安。拜登上周表示，他担心可能发生的罢工，这对汽车制造商来说代价高昂，并会对经济造成破坏。

CNBC投资节目《疯狂金钱》的主持人吉姆·克莱默表示，工会的要求过于激进，将严重削弱美国汽车公司的实力。“这个人研究过托洛茨基，”克莱默在今年夏天的一次节目中说道，他指的是那位俄国革命家。

当被问及克莱默的评论时，费恩表示他对托洛茨基知之甚少，并讽刺地开玩笑说，印第安纳州中部以“玉米田和共产主义的沃土”而闻名。

回顾自己作为工会领袖的短暂任期，费恩表示，现实情况尚未完全显现。

“我不希望这样，”费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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