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海水升温迫使依赖海洋的产业做出改变

在缅因州，龙虾正往北迁徙，部分捕虾人转而从事海藻养殖。西海岸的渔民则担忧俄勒冈和华盛顿州沿岸形成的暖水团，恐将重演2014至2016年间摧毁鲑鱼捕捞业的海洋热浪。

全球海洋变暖正在破坏依赖海洋生存的生态系统与产业。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数据显示，今夏全球近半数海域正经历海洋热浪——定义为同一日期比90%历史观测温度更高。七月地中海创下87华氏度（30.6摄氏度）的纪录高温，吸引有毒水母和狮子鱼聚集，却威胁着周边珊瑚礁与热带海洋生物。

海洋学家与气候科学家共识认为，海洋热浪将愈演愈烈且更加频繁。

缅因湾是全球变暖最快的海域之一，迫使捕虾人改变策略以维持生计。

自1982年以来，该海湾7至9月夏季表层水温上升速度达全球海洋升温均值的四倍。缅因湾研究所指出，由于整体气候变暖及区域洋流变化，该地区变暖速度超过全球97%的海域表面。

这种变暖正让缅因州价值3.88亿美元的龙虾捕捞业充满变数。美国国家海洋渔业局数据显示，过去50年间，随着甲壳类动物向更冷水域迁徙，美国龙虾捕捞区已向北方移动162英里（约261公里），作业深度增加近70英尺（约21米）。自2016年创下1.32亿磅（约6000万公斤）的捕捞纪录后，缅因州龙虾捕获量已下降26%。

该州部分捕捞者正在寻找新品种，比如黑鲈鱼、金枪鱼或螃蟹。

缅因州卡斯柯湾的第三代龙虾渔民史蒂夫·特雷恩(Steve Train)转型成了养殖户。他在自家海域养殖当地仍大量存在的海带，以便在传统上龙虾捕捞淡季的春季也能获得收入。

龙虾适宜在清凉水域生存，因此水温上升令缅因州渔业社区忧心忡忡。图片来源：Greta Rybu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特雷恩表示，海带无法替代龙虾——后者仍是美国水域利润最高的单一品种商业渔获。但在缅因州沿海环境变化之际，海带养殖能提供一定帮助。

“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多元化发展，这样才能从几种不同渔业中获取精华，实现全年都有收入，“特雷恩边说边将一串龙虾笼拖上他32英尺长的渔船"玛西亚号”(Marcia)，这里距离他销售渔获的波特兰码头只有几英里。

一些气候科学家认为，由于大气层经历数十年的快速气候变暖，全球海洋可能正在经历环境体制的转变。

海洋吸收了排放到大气中30%的二氧化碳，以及这些排放产生的90%余热。科学家们质疑海洋调节人为气候变化的能力是否已接近极限。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西雅图太平洋海洋环境实验室高级科学家迈克尔·麦克法登(Michael McPhaden)指出，过去七年中有六年时间，热带太平洋海域温度接近或低于正常水平，一直在吸收大气中的多余热量。

目前太平洋上强烈的厄尔尼诺现象正在释放大量热量到大气中，这些热量正在影响海洋环流模式，并导致全球多地出现海洋热浪，麦克法登表示。

“当出现如此多且强烈的海洋热浪时，会对天气系统、气候系统、生态系统和渔业造成一系列恶劣影响，“麦克法登说道。

除气候变化和厄尔尼诺/拉尼娜周期外，还存在其他可能的解释。新出台的法规减少了商业船舶在部分海域释放的含硫气溶胶颗粒，净化了空气，使更多阳光能够到达海面。根据最近几项研究，这可能会使部分航线的海水温度升高，尽管具体升温幅度尚存争议。

2023年8月，莫特海洋实验室生物学家马蒂·奇尔科特在佛罗里达州伊斯拉莫拉达海岸检查白化珊瑚。该实验室被迫将珊瑚苗圃转移到陆地上以躲避极端海洋高温。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斯科特·麦金太尔2022年1月，汤加附近一座海底火山向平流层喷发了5000万吨水蒸气。部分研究人员认为这些水蒸气可能作为温室气体使地球变暖，并推高了海洋温度。这两种理论仍在研究中，其总体影响尚待讨论。

南极洲周围本应扩张的冬季海冰保护层，已缩减至相当于格陵兰岛的面积。持续的海冰流失正危及构成南大洋食物链基础的磷虾种群，上周研究还显示某区域帝企鹅数量正经历"灾难性"下降。

佛罗里达群岛自六月持续的热浪，正威胁着珊瑚礁生态系统——这些生物多样性宝库既是经济鱼类的育婴所，又是抵御风暴潮侵袭家园的天然屏障。

莫特海洋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正与时间赛跑，抢救无法在35℃高温海水中存活的珊瑚。他们已将数千株受热应激的珊瑚从近海培育区转移至陆上设施。

“我们正处于大规模白化事件中，“珊瑚修复研究项目主任杰森·斯帕达罗表示。当水温过高时，珊瑚会排斥体内将阳光转化为养分的共生藻类，从而导致白化。

保护美国海岸免受风暴侵袭的海草床和红树林同样面临水温上升威胁。切萨皮克湾的鳗草正被喜温水的水鸭草取代，后者对海湾幼鱼的保护作用可能较弱。

为探究缅因湾异变，布斯贝港非营利机构比奇洛海洋科学中心正通过船舶、卫星及自主滑翔器展开立体观测。

2022年，比奇洛科学家报告称，作为海洋牧草和食物链基础的浮游植物在缅因湾的繁殖能力在过去二十年下降了65%。

近日在比奇洛48英尺长的研究船上，大卫·菲尔兹与一名研究生和技术员合作投放并回收了一台可测量不同水深温度的装置。他们还拖曳细网眼浮游生物网，收集了大量微型海洋生物样本，将其转移到一个10加仑的塑料桶中。

桶内漂浮着虾状的端足类动物、栉水母、海醋栗以及张着螯足像迷你超人般的幼龙虾。菲尔兹表示，随着海水变暖，他注意到水母增多，而商业鱼类青睐的富含脂肪的高营养生物正在减少。

高级研究科学家大卫·菲尔兹与研究技术员莫拉·涅米斯托正准备向快速变化的缅因湾生态系统投放浮游生物网。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Greta Rybus作为浮游动物生态学家和海洋学家，菲尔兹重点关注北大西洋露脊鲸等鱼类和海洋哺乳动物摄食的几种生物。他表示，海湾中动植物的构成正在发生变化。

一个不确定因素是每年春季浮游生物水华的时间。菲尔兹指出，随着温度升高，鱼类或龙虾卵会在食物尚未充足前孵化，导致它们在生命关键的前几周存活率降低。“整个生态系统产生的食物正在减少。”

缅因大学龙虾研究所所长理查德·瓦尔指出，缅因湾不仅正在快速变暖，洋流变化更导致这片海域逐渐失去水载营养物质——正是这些养分使其成为新英格兰渔民世代赖以生存的丰饶渔场。

“我们正目睹温暖、高盐但贫瘠的海水影响力与日俱增，这实质上正在剥夺缅因湾的历史特质——那个曾经世界顶级生产力的海域。“瓦尔解释道。

在卡斯科湾，史蒂夫·特雷恩观察到因底层水温变化及幼龙虾主要食物（微小海洋生物）供应改变，缅因龙虾种群正持续北迁。

多年来，特雷恩不断将捕虾笼移向更深水域，并发现过去五年水温上升速度明显加快。“我六月份就开始在预估龙虾八九月会聚集的区域布设渔具，“这位56岁的渔夫说，“龙虾的所有活动都受水温支配。”

特雷恩与其他龙虾渔民持有的捕捞许可证均绑定特定渔场坐标，这限制了他们向北方或远海转移作业的范围。

特雷恩坦言其海藻养殖事业比预想更具挑战：“锚系系统要应对风暴、潮汐和绳索拉伸，维护工作量很大。但如今现金流能多维持一两个月了。”

他正在研究如何优化植入海藻种子的水下绳索悬挂方向，以避开可能破坏收成的激流。这些种绳将成熟为海底森林，特雷恩计划将种植面积从4英亩扩至10英亩，预计今年可实现盈利。

每年春天，Train都会采集大片棕黄色的海带，出售给位于缅因州比迪福德的Atlantic Sea Farms公司。这家公司将海藻加工成海带汉堡、冰沙块和宠物食品添加剂。据首席执行官Briana Warner介绍，自2018年成立以来，该公司已与缅因州30名龙虾渔民签约，另有19名渔民正在申请州许可证。

“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全新的市场，“Warner说。Atlantic Sea Farms在2018年收获了3万磅海带，2022年达到了100万磅。

Train表示，与他相识数十年的龙虾捕捞者开始考虑未来，随着海水持续变暖，适应能力将变得至关重要。“即使是那些持否认态度的人也有点担心，“他说。

海洋变暖正在影响海带和海藻床。图片来源：Greta Rybu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联系Eric Niiler，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Atlantic Sea Farms在2018年收获了3万磅海带，2022年达到了100万磅。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称去年该公司向杂货店和餐厅连锁销售了3万磅海带产品。

刊登于2023年8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变暖的海洋迫使行业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