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根尼·普里戈任遇刺乃必然——《华尔街日报》
Alexander Baunov
8月24日,俄罗斯圣彼得堡一处非正式纪念场所中,叶夫根尼·普里戈任的照片。图片来源:Anton Matrosov/Zuma Press周三,瓦格纳集团雇佣兵首领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及其他高层指挥官在一场私人飞机坠毁事故中遭遇火海终结,这是弗拉基米尔·普京黑手党式国家运作方式最鲜明的例证之一。
在普里戈任6月23日至24日叛乱后的首次公开讲话中,普京将此次叛乱称为“叛国”和“背叛”。过去几年里,他不止一次提及敌人与叛徒之间的关键区别。这种差异在普京出身的国家安全部门中感受尤为深刻:一个倒向另一方的特工远比任何持不同政见者或公开批评政权的人更为恶劣。
将普里戈任定性为叛徒意味着后果不可避免。否则,一个建立在非正式原则与实践而非正式制度基础上的体系,将面临失控的风险。尽管普里戈任被宣布流亡邻国白俄罗斯,但这位雇佣兵首领最初未受明显惩罚,且出现在普京出席的正式场合,这些都被视为俄罗斯软弱的迹象。
普里戈任或许并未跨越地缘政治界限投奔敌方,但他确实制造了不和与混乱,让敌人有机可乘。然而,在实施惩罚前仍有一段斟酌期。独裁者往往不愿清洗武装力量,尤其是在战时。空难发生前仅数小时,普里戈任还发布了身处非洲的视频——瓦格纳在当地活跃多年。这似乎表明他已在那里找到新使命,看似平静的流放与降级。
在独裁政权与犯罪集团中,一种重要的惩罚策略是制造和平假象,让即将被清除的敌人误以为自己已被宽恕。黑帮电影里,敌对帮派及其头目常上演这样的戏码——双方刚握手言和,下一秒蛋糕里就射出子弹;或是如《教父》所演,达成协议后仍对昔日对手痛下杀手。
俄罗斯对此有着独特演绎。斯大林时期,许多高层受害者先被指控多项罪名,从要职调任闲职,继而遭肉体消灭。戏剧导演所罗门·米霍埃尔斯1946年荣获斯大林奖,两年后即遇害,其死亡被伪装成一场意外事故。
普里戈任的重大失误,在于未经上层许可便试图争取普通民众的政治支持。叛乱期间,这位雇佣兵首领在顿河畔罗斯托夫市与民众称兄道弟,瓦格纳集团占领军区总部的事件,彻底暴露了其惊人声望。普京被迫打破长期自我隔离的状态,亲自走上街头与民众互动——这可是连疫情前他都极力避免的行为。
但普里戈任之死可能像他此前享有的豁免权一样,给体制带来巨大麻烦。在俄罗斯所谓的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中,普里戈任已成为军事实力与国家力量的象征,其支持者常将他与国防部高层的懒政腐败作对比。如今俄乌战争最活跃的支持者——尤其是批判当下精英阶层者——正将普里戈任作为被克里姆林宫谋杀的英雄来悼念。
他的死亡,加上2014年领导俄罗斯首次入侵顿巴斯的伊戈尔·吉尔金最近被捕,以及谢尔盖·苏罗维金将军的失势——在普里戈任被杀前几小时被解除俄罗斯空天军司令职务——将向那些同样狂热的战争支持者传递一个信息。
许多受欢迎的俄罗斯战争狂热者表示支持瓦格纳的叛乱,这帮助普京先生下定了决心。不久之后,他开始镇压那些属于自己阵营的人。这种行为在俄罗斯并不新鲜。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尊重甚至崇拜的约瑟夫·斯大林,对待敌人和同僚同样冷酷无情。
有些独裁政权放弃了任何民主的装饰,保留了相对不可侵犯的法律体系。俄罗斯政权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积极瓦解任何民主概念,并将注意力转向该国的法律框架。普里戈任本人就是这一摒弃法律细节过程的象征,公然实施最可怕的任意报复,包括一段臭名昭著的视频,显示一名叛逃到乌克兰的前瓦格纳战士被昔日的战友用大锤残忍杀害。现在,这位瓦格纳老板自己也尝到了致命的苦果。
对民主制度和法律体系的这种排斥可能会在当前的俄罗斯选举周期后继续下去,最终可能导致完全放弃西方式的政治和法律制度。相反,俄罗斯可能会通过坚持克里姆林宫关于俄罗斯是一个独特文明的意识形态,演变成更糟糕的东西。
鲍诺夫先生是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同时也是欧洲大学研究所的访问学者。
本文曾以《叶夫根尼·普里戈任的遇刺是不可避免的》为题,发表于2023年8月26日的印刷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