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部落主义主导了我们的政治——《华尔街日报》

在周四于佐治亚州被捕之前，唐纳德·特朗普多次向支持者提及自己因选举干预指控面临的法律风险。但他表示，这种危险并非仅针对他个人。“归根结底，他们不是在追查我，而是在追查你们”，他在竞选集会上如此宣称。

这再次展现了这位共和党前总统如何利用美国党派分裂的核心驱动力——群体认同。数十年的社会科学研究表明，人们对集体归属感的需求强烈到足以重塑事实认知并影响投票选择。当所属群体遭受威胁时，人们会自发捍卫。

这项研究解释了为何特朗普自四月以来面临四项刑事指控，却仍能巩固其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领跑者地位。这位前总统尤其擅长通过宣称支持者受到外部势力威胁来培养忠诚度。他关于2020年大选结果被窃取的虚假指控——这些指控导致其陷入当前法律困境——已被众多支持者全盘接受。

民主党同样采用了这种策略，尽管力度不及特朗普。拜登竞选团队在周三的总统辩论中将共和党人斥为会破坏民主的"极端分子"，拜登总统本人也指控"MAGA共和党人"企图摧毁政府体系。

选民群体的分裂让许多美国人感到疲惫，他们担忧党派之争正在削弱国家解决问题的能力。数以万计自称为美国"疲惫大多数"的民众加入了"勇敢天使"、“倾听优先”、“团结美国"等公民组织，通过开展跨党派对话寻求降低政治话语温度的方法。

然而关于群体认同力量的研究表明，推动建立更相互尊重的政治文化面临着令人不安的挑战。在许多情况下，人类大脑更适应部落主义和冲突，而非文明理性的辩论。

党派间的分歧比以往更加鲜明。人口特征已成为政党偏好的主要指标——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和宗教保守派日益倾向共和党，而民主党则赢得了绝大多数非白人选民和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选民。

“选民不再思考’我希望民选代表为我做什么’，而是认为’如果我支持的政党败选，不仅意味着我的政策诉求无法实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政治学家莉莉安娜·梅森指出，“这关乎我的自我认知、社会地位、宗教信仰、种族身份——我的全部社会认同都系于这张选票。”

特朗普在回应佐治亚州起诉其密谋推翻2020年大选结果时，通过党内集会强化威胁论调，宣称这是"拯救国家免受内部邪恶势力侵蚀的史诗级决战”。其竞选团队在周四的筹款邮件中称刑事起诉旨在"恐吓你们放弃用选票拯救国家”。

如今，超过60%的共和党人和半数以上的民主党人对另一党派持"非常负面的看法”，这一比例是皮尤研究中心在1990年代初进行相关调查时的三倍左右。多项民意调查发现，两党中各有超过70%的人认为对方党派的领导人对民主构成威胁，或支持一项会摧毁国家的议程。

许多实验表明，党派忠诚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和行为。2015年，斯坦福大学的尚托·伊扬格和当时在普林斯顿大学的肖恩·J·韦斯特伍德进行了一项研究，他们让一群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审阅两名虚构高中生的简历，结果发现受试者更倾向于将奖学金授予与自己党派相同的学生。实验中，人们给予政党的权重超过了学生的种族甚至平均绩点。

在2013年的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研究中，耶鲁大学法学教授丹·卡汉及其同事评估了约1000名成年人的数学能力，这些成年人包括自称自由派、保守派和温和派。然后，研究人员让他们解决一个带有政治色彩的数学问题，提供的数据指向禁止隐蔽持枪的城市犯罪率是下降还是上升。在一半的测试中，正确解决问题表明禁止隐蔽持枪降低了犯罪率。在另一半测试中，正确的解决方案会表明犯罪率上升。

结果令人震惊：受试者的数学能力越强，他们越有可能得到正确答案——但前提是正确答案符合他们的政治观点。当正确答案与他们的政治立场相悖时——也就是说，当自由派得到的问题版本暗示枪支管制无效时——他们往往会给出错误答案。他们正确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并不比研究中数学能力较差的受试者高。

为了解释为何当今美国政治中的敌意比过去更为深重，部分研究者聚焦于该国的政治"分类"现象——即美国人已重新调整其政治忠诚，导致两党成员的意识形态变得高度同质化。过去，每个政党内部都混杂着倾向保守与自由、农村与城市、虔诚信徒与世俗人士的不同群体。

由无党派研究机构NORC开展的持续50年的综合社会调查数据显示，如今这种情况已显著改变。过去美国人更常接触与自身不同的人群，这种接触为减少群体偏见、创造妥协条件提供了机会。

梅森指出，如今我们的党派身份已与其他身份维度高度绑定，这加剧了彼此间的不宽容，其程度甚至超越了实际政治分歧。她表示政党已成为一种"超级身份"，既放大了选民的政治忠诚，又强化了群体归属与生俱来的偏见。

“当你投下选票时，身份认同中受威胁最严重的部分将最大程度影响你的选择。“梅森解释道。

研究者正尝试运用社会身份理论来制定缓解党派间敌意的策略。

斯坦福大学学者近期主导的一项实验向大量美国民众展示了25条信息，随后评估他们对对立政党的看法及其他态度。这些测试性"干预措施"包括视频和问卷，旨在揭示两党内部多数人其实持有中间派政策立场，并揭示人们往往夸大对方党派中强硬立场的普遍性。

斯坦福大学社会学家罗布·威勒（Robb Willer）领导了该研究，他表示，最能有效减少党派敌意的策略本质上是示范良好行为——强调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作为美国人的共同点，或展现人们真诚努力理解不同观点者的姿态。但后续研究表明，这些效果会随时间减弱。

研究人员测试了一则电视广告，其中同时出现犹他州共和党州长斯宾塞·考克斯（Spencer Cox）与其2020年民主党竞选对手克里斯·彼得森（Chris Peterson），两人承诺尊重总统选举结果。考克斯上月开始担任美国全国州长协会主席一年任期，表示将利用斯坦福研究推出的"更妥善分歧"计划，用大半年时间推动政治文明建设。

威勒指出，最有效的宣传信息可在选举周期关键时刻投放，或用于学校公民教育课程。

“这确实有点像大卫对抗歌利亚的局面，“威勒说，“正因如此更需要发明投石器。”

联系作者亚伦·齐特纳请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26日印刷版，标题为《群体认同超越政策成为党派分歧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