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联酋趁俄罗斯经济困境获利 - 《华尔街日报》

2023年6月，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总统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与俄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握手。图片来源：Ilya Pitalev/TASS/Zuma Press迪拜——乌克兰冲突爆发一年半以来，很少有国家能像阿联酋这样充分利用经济机遇，既为俄总统普京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支持，又推动了这一波斯湾国家的经济发展。

当地银行正从莫斯科挖角人才，以管理涌入的俄罗斯资金。迪拜贸易商经手的俄罗斯石油和黄金数量远超以往。而俄罗斯买家——通常以现金交易——助推了这座城市的房地产繁荣。

阿联酋与俄罗斯日益升温的关系令其最紧密的安全伙伴美国感到不安，但俄罗斯资金对阿联酋经济已变得过于重要，难以拒绝。

旧金山大学研究中东政治的教授斯蒂芬·祖尼斯表示：“他们对普京的威权主义、腐败或违反国际法律规范的行为没有严重的道德顾虑，因此非常愿意利用西方对莫斯科实施制裁所创造的机遇，加强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

阿联酋今年已多次在联合国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但它是众多公开不执行美欧对俄企业和精英实施的多项制裁的国家之一。这些制裁对俄罗斯经济造成了打击，而阿联酋正帮助试图转移资金、将货物运往全球市场或直接逃离的俄罗斯人。

6月12日俄罗斯日当天，迪拜哈利法塔亮起俄罗斯国旗色灯光以示纪念。图片来源：Daniil Katerenchuk/Zuma Press美国可能决定实施所谓的二级制裁，限制阿联酋与美国或在美元交易中的商业往来。不过华盛顿方面很少采取此类措施。

针对《华尔街日报》的询问，阿联酋一名官员回应称，该国已建立完善流程处理受制裁个人及企业，并就乌克兰冲突对全球经济的影响与美国和欧盟保持密切沟通。该官员表示，阿联酋银行会监控对俄制裁的合规情况，以防止违反国际法的行为。

“鉴于阿联酋作为稳定全球投资中心的声誉，当前国际形势导致资金和投资持续流入我国。”该官员称，“我们将继续极其严肃地履行这些责任，尤其是在当前地缘政治格局下。”

过去一年有数万名俄罗斯人移居至此，在这个约900万人口的国家，俄语社群已成为最显眼的群体之一。大多数定居于此的俄罗斯人并未受到制裁。

在这里，俄罗斯人能买到钟爱的披萨品牌，在俄语卡拉OK吧浅吟低唱，送孩子上俄语学校。一些小型贸易商正采购西方电子产品、汽车等奢侈品转口至俄罗斯——这些商品无法直接进入俄市场。

美国和欧洲对俄罗斯石油的禁令，已将莫斯科最大的出口商品转向了阿联酋。该国以折扣价购入俄油后，要么转售，要么将其精炼成按市场价销售的产品——这种贸易通常不会与西方制裁冲突。这使得石油贸易行业的重心从原先的日内瓦转移至迪拜。大宗商品数据提供商Kpler数据显示，2022年阿联酋进口的俄罗斯原油量增长两倍，达到创纪录的6000万桶。

曾在日内瓦工作、现就职于Kpler迪拜分公司的前经纪人马特·斯坦利表示，交易员们聚集在爱尔兰酒吧McGettigan’s交换传闻，或是在法式餐厅Couqley组织酒水丰盛的午餐会，这两处场所均靠近迪拜多种商品交易中心——该市注册商品交易公司的集中区域。

“马戏团总是跟着资金流动迁徙，“斯坦利说，“在这里你能做成生意，这就是迪拜受益的原因。”

伦敦研究机构凯投宏观数据显示，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大量外汇涌入阿联酋，2022年5月起每月外汇流入量较上年同期增长约20%。

凯投宏观经济学家詹姆斯·斯旺斯顿谈及流入阿联酋的外汇规模时表示：“自去年3月以来，资金流入呈现压倒性增长。“虽然数据未单独列出俄罗斯人的资本流入，但他表示这个时间点"绝非巧合”。

俄罗斯精英阶层在迪宾找到了容身之所。

据接近阿联酋和美国政府的消息人士透露，普京心腹伊戈尔·谢钦曾在迪拜人工岛棕榈岛上庆祝新年。尽管美国和多数欧洲国家因谢钦属于普京核心圈子而对其施加制裁并禁止入境，但没有任何限制能阻止他访问阿联酋。

知情人士透露，俄罗斯国有石油公司Rosneft负责人谢钦在迪拜进行家庭旅行期间，同时考察了该公司用于向中国、印度和土耳其出口俄罗斯石油的合作企业。业内人士表示，一批鲜为人知的新兴公司已将员工调往阿联酋，专门从事Rosneft石油贸易。虽然交易俄罗斯石油本身不受制裁，但贸易商必须确保产品不会流入美国或欧盟。

接近阿联酋和美国政府的消息人士称，Rosneft掌门人伊戈尔·谢钦在迪拜人造岛屿上庆祝了新年。图片来源：sergei bobylev/sputnik/governmen/Shutterstock针对《华尔街日报》关于谢钦迪拜之行及公司出口业务的询问，Rosneft回应称该质询"完全不包含任何事实信息”。记者未能联系到谢钦本人置评。

美国财政部在制裁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的文件中指出，这位普京的强硬派支持者在"棕榈岛"拥有战前购置的房产。卡德罗夫因麾下部队在乌克兰实施杀戮而受到制裁。冲突爆发以来，其15岁儿子阿里在Instagram发布照片，身着背心短裤在迪拜健身中心进行武术训练。阿里与拉姆赞·卡德罗夫均未回应置评请求。

自莫斯科发动入侵以来，阿联酋总统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始终致力于与乌克兰和俄罗斯保持友好关系。华盛顿已就协助莫斯科规避制裁向阿联酋发出警告，但同时也认为这个能掌握俄罗斯贸易动向的盟友具有战略价值。

美国官员和顾问私下表示，只要遵守七国集团对俄罗斯石油实施的价格上限以限制克里姆林宫收入，他们不会阻止经阿联酋进行的俄罗斯石油交易。美国和欧洲禁止进口俄罗斯黄金，但该禁令不适用于阿联酋公司，只要它们不向受制裁国家销售。

据美国官员和顾问透露，美方已警告阿联酋不得协助俄罗斯武器或雇佣军行动，或公然违反其制裁计划。6月，美国财政部制裁了一家从俄罗斯雇佣军组织瓦格纳在中非共和国购买矿产的小型阿联酋贸易公司。华盛顿还制裁了一家总部位于沙迦酋长国的俄罗斯航空公司，该公司在非洲运输瓦格纳雇佣军及其装备。

阿联酋过去将地缘政治不确定性视为机遇。

阿拉伯之春期间，当中东其他地区动荡不安时，阿联酋被视为避风港，资本大量涌入。疫情期间，该国最大城市迪拜凭借开放政策和大规模疫苗接种运动成为繁荣之城。

俄罗斯财富如今正以比战争初期更持久的方式融入阿联酋——当时寡头们的游艇和飞机为躲避制裁而现身此地。

长期以来作为黄金交易中心的迪拜，如今正以更大规模交易俄罗斯黄金。根据美国贸易数据聚合商ImportGenius收集的海关数据，在2022年2月24日至今年3月3日期间，阿联酋进口了价值40亿美元的俄罗斯黄金，而2021年同期仅为6100万美元。数据显示，迪拜政府所有的航空及运输公司阿联酋集团(Emirates Group)的一个部门是去年俄罗斯黄金的常规运输商之一。

阿联酋航空一位发言人表示，公司遵守其运营所在国家的适用法律。该发言人称，由于"最近的监管变化”，公司不再提供往返俄罗斯的物流服务，但未详细说明。

长期作为黄金枢纽的迪拜，如今正以更大规模交易俄罗斯黄金。图片来源：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 News俄罗斯人的涌入引起了银行的注意。据知情人士和领英上的资料显示，迪拜主要的国有银行Emirates NBD从俄罗斯金融机构挖来银行家，成立了一个专门管理俄罗斯富人资金的部门。这些人表示，阿联酋另一家大型银行First Abu Dhabi Bank也在成立一个专注于俄罗斯富人的部门。Emirates NBD和First Abu Dhabi Bank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当地银行已为俄罗斯人开设了数千个账户，不过可能需要数周时间来处理文件，以证明资金证明和申请人不是政治敏感人物。阿联酋官员表示，当地银行为了避免与清算美元的美国银行保持代理行关系，会避开受制裁的个人。

俄罗斯资金推动了房地产繁荣。

根据房地产中介Betterhomes的数据，2023年第二季度，俄罗斯人成为迪拜第三大房产买家，而2021年时仅排名第九。

房地产业内人士表示，今年春天，拉斯海马酋长国某赌场项目关联的别墅和公寓主要被俄罗斯人抢购。这些由迪拜政府关联开发商持有的别墅售价550万美元，俄罗斯买家支付20%现金首付。

另一家开发商Sobha Realty的销售经理玛丽亚·加拉博夫表示，俄罗斯人视迪拜为"安全港湾，没人试图驱逐他们或刁难他们”。

马克斯·梅尔希耶夫去年从俄罗斯迁居迪拜创办生物科技软件公司，希望打开西方市场。他携妻儿定居于此，如今常与朋友打沙滩排球。

“俄罗斯社群壮大了，“他说，“现在已成为最大社群之一。”

安娜·希滕斯坦与斯蒂芬·卡林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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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22日印刷版，标题为《阿联酋从莫斯科困境中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