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为何可能持续数年

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正面临演变为一场持续数年的持久战的风险。其原因不仅在于前线战斗进展缓慢的拉锯状态，更因主要参与方均未设定既明确又可实现的政治目标。

乌克兰的核心战争目标——恢复领土完整——最为清晰，但鉴于西方支持的局限性，这一目标似乎遥不可及。美国与德国等关键欧洲盟友虽希望阻止俄罗斯获胜，却对协助乌克兰取得全面胜利所需付出的代价与风险心存顾虑。部分西方官员正勾勒结束战争的宏大妥协方案，但这些方案既不符合基辅也不符合莫斯科的诉求。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宣称的目标最具弹性，从宏大的帝国计划到有限领土吞并不一而足，并随俄军战场形势不断调整。其使乌克兰重新臣服于莫斯科的长期目标如今看来已不现实，但乌克兰人认为他会将较小战果视为垫脚石，任何基于让步的和平协议都暗藏凶险。

顿涅茨克地区的一辆乌克兰防空车。图片来源：Serhii Korovayny/华尔街日报今年夏天，乌克兰东部的基辅部队一直在努力扭转俄罗斯的军事进展。照片：Manu Brabo为《华尔街日报》拍摄拜登总统表示，美国援助的目标是让乌克兰在最终和平谈判中处于尽可能有利的地位，但并未说明应在什么条件下进行谈判。今年早些时候，华盛顿、柏林等地曾希望，如果基辅在乌克兰南部和东部对俄罗斯占领军的反攻取得重大进展，今年秋天可能会开启谈判机会。

但在这场战争的整个过程中，用决定性火力加强乌克兰与西方另一个更重要的优先事项发生了冲突：避免导致与俄罗斯直接战争或普京使用核武器的失控升级。

西方在是否提供坦克、飞机和远程导弹问题上长达数月的争论，明显体现了对乌克兰援助的速度限制。乌克兰军队有限的武器装备，包括空中力量和防空系统，导致他们在整个过程中损失惨重，今年夏天在扎波罗热和顿涅茨克地区对俄罗斯坚固防线的推进也异常缓慢。美国情报评估现在对乌克兰军队能否突破俄罗斯防线并到达海岸（基辅的一个关键战略目标）持悲观态度。

美国渐进式军事援助的一个缺点是：没有战场上的突破，基辅不愿意谈判和平——而莫斯科也不必谈判。

华盛顿欧洲政策分析中心主席阿丽娜·波利亚科娃表示：“通过围绕‘不升级’这一目标、围绕我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来构建我们的策略，美国已将自己置于一场持久冲突之中。最终你会陷入一种奇怪的中间状态，既无法实现第二个目标——让乌克兰处于强势地位以使谈判成为可能。”

拜登总统正试图在不引发危险升级的情况下支持乌克兰的战争努力。图片来源：安德鲁·卡巴列罗-雷诺兹/法新社/盖蒂图片社过去一周，北约一位高级官员公开谈论了一个欧洲外交官们一直在辩论的想法，即乌克兰放弃俄罗斯占领的领土以换取加入北约来保护剩余领土，这凸显了西方目标的混乱。这一提议遭到乌克兰愤怒回绝，乌方表示其边界不容讨价还价。该北约官员随后道歉，重新回到西方公开立场——只有乌克兰能决定可接受的和平条件。

私下里，许多西方官员认为美国和盟友不能仅让基辅来定义战争目标。他们担心乌克兰的极端主义目标将导致战争永无止境。他们希望以加入北约或欧盟、承诺提供长期军事经济援助等“胡萝卜”方式，促使乌克兰接受部分领土事实上的丧失。

这一思考源于对控制冲突冲击波影响全球经济的迫切渴望，对西方选民支持当前援乌力度能持续多久的不确定性，以及不相信乌克兰能完全驱逐俄罗斯军队。

顿涅茨克地区恰西夫亚尔市附近，一名乌克兰坦克兵。图片来源：Manu Brabo/华尔街日报普鲁士军事思想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名言"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延续"强调，军事力量是实现政治目标的工具。一些战争的失败，与其说是败于战场，不如说是败于缺乏可实现的政治目标，导致军事行动逐渐被视为消耗而无果。现代例子包括苏联和美国在阿富汗的失败，以及美国在越南的败北。

如今，俄罗斯正深陷代价高昂的泥潭，其目标模糊不清。与克劳塞维茨的观点相反，普京的政策取决于他的军队打到哪里。2022年初发起的全面入侵，目标是在乌克兰建立一个亲莫斯科的政权，并以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一个民族的意识形态为支撑。当激烈抵抗迫使俄罗斯从基辅撤退后，克里姆林宫将目标缩小为占领乌克兰东部整个顿巴斯地区。在遭遇更多军事挫折后，俄罗斯宣布吞并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四个地区，但它并未完全控制其中任何一个。

但俄罗斯也试图在东北部的哈尔科夫地区推进，超越其领土主张。克里姆林宫高级官员持续表示，他们意图瓦解乌克兰国家。

普京有时讲话仿佛战争已基本达成目标。“顿巴斯和新俄罗斯这些俄罗斯自古以来的土地已回归它们真正的家园，”八月初，普京满意地说道，此处他用的是沙皇时代对乌克兰南部的称呼。然而仅在六月，他还思索着或许要增派部队再次进军基辅。“只有我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告诉俄罗斯军事记者，“根据我们的目标，我们必须决定是否动员。”这番话暗示他的目标仍在变动。

柏林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主任亚历山大·加布耶夫表示，俄罗斯曾有计划A以快速征服乌克兰，但没有计划B。“现在，对普京而言，明确宣布目标可能在政治上代价高昂。保持目标模糊才能声称正在为之努力，”加布耶夫说道。

在等待西方盟友提供更现代化武器的同时，乌克兰仍依赖如“冰雹”火箭炮等苏联时代武器作为主力装备。图片来源：Manu Brabo/《华尔街日报》乌克兰巴甫洛格勒市一位战争纪念品收藏者家中，印有俄罗斯总统普京形象的枕头。照片：《华尔街日报》Emanuele Satolli摄加布耶夫表示，克里姆林宫对时间表的看法比目标更清晰：“他们认为战争的代价是可控的，俄罗斯政治体系、人民和经济的耐力可以超过西方。”

从瓦格纳准军事组织的叛乱到卢布贬值等近期事件表明，战争正在拖累俄罗斯经济和军事，但尚未达到崩溃点。一些观察家认为，针对乌克兰及其西方支持者的战争状态正在成为目的本身，成为一个无法再提供经济增长和稳定的政权的存在理由。

波利亚科娃说，俄罗斯没有放弃其多年来在许多邻国追求的最大目标：重新确立其旧势力范围，阻止乌克兰等国家进一步向西移动——无论是意味着控制还是将它们变成失败国家。她说，克里姆林宫宣布的较小目标是战术上的策略。

“俄罗斯仍然有这种宏大的帝国愿景，普京在任期内逐渐相信了这一点，“她说。“乌克兰的目标没有改变。问题是：西方的战略愿景是什么？”

Victoria Simanovskaya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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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登于2023年8月21日印刷版，标题为’目标不明确引发对长期战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