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陷入通货紧缩 对世界经济发出警示信号 - 《华尔街日报》

香港——中国7月份消费者价格指数两年来首次跌入通缩区间，标志着这个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不断加深的经济困境进入了一个潜在危险的新阶段。

周三公布的数据使中国的经济前景更加黯淡，由于一系列问题，经济复苏势头正在减弱。出口下滑加速，青年失业率创下历史新高，房地产市场陷入长期低迷。

目前，中国正经历一场罕见的多领域价格下跌，从钢铁、煤炭等大宗商品到蔬菜、家电等日用品和消费品。这与世界其他大部分地区在新冠限制措施放松时发生的情况相反，许多国家仍在试图抑制通胀。

中国7月份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下降0.3%。不过，这可能是暂时的。剔除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后，7月份核心通胀率从6月份的0.4%升至0.8%，为1月份以来的最高水平。

危险在于，如果价格下跌预期变得根深蒂固，可能会进一步抑制需求，加剧债务负担，甚至使经济陷入难以通过中国政策制定者传统上采用的刺激措施摆脱的陷阱。

对于中国等高债务负担国家而言，通缩风险尤为严峻，因为这将增加借款人的偿债成本，并可能导致其缩减支出和投资。

国际清算银行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总债务规模已达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倍，超过美国水平。

“现实正变得愈发严峻，“曾执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国部的康奈尔大学经济学家埃斯瓦尔·普拉萨德表示，“政府当前淡化通缩风险与增长停滞的应对策略可能适得其反，使经济更难摆脱下行漩涡。”

目前中国政策制定者表示对物价下跌持乐观态度，否认通缩将持续存在的观点。

国家统计局统计师董莉娟周三称，随着高基数效应逐步消退，今年后期居民消费价格有望逐步回升。

中国的困境与美西方形成鲜明对比——后者为遏制通胀飙升，正由美联储等央行通过加息来给经济降温，同时避免引发衰退。

美国6月消费者价格同比上涨3%，创两年多来最低涨幅；欧盟年通胀率则从5月的7.1%回落至6.4%。

中国物价下跌可能有助于缓解全球其他地区的通胀压力，因为中国出口商品变得更便宜。但它们也带来一个风险：大量低价中国制造商品可能损害外国竞争对手，并导致发达国家失业。

对中国而言，通胀缺失反映出经济中供给充足而内需疲软的失衡特征，经济学家表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北京对家庭社会保障支持微薄的结果。

在北京一家电子游戏公司工作的王磊（音）表示，他和妻子的总支出比去年有所下降。看到同事和朋友被裁员，他吓得不敢有任何不必要的支出，除了装修两年前买的一套公寓。

“现在最好多存点钱，谨慎一点，“40岁的王磊说。“经济前景不确定。”

中国央行今年已多次降息，但财政和货币政策制定者尚未出台任何更大规模的刺激措施，部分原因是债务水平升高等制约因素。

中国国家统计局周三公布的数据显示，7月份工业品出厂价格同比下降4.4%，降幅较6月份的5.4%有所收窄。工业品出厂价格自去年10月以来一直处于同比收缩状态。

中国两年来首次出现通缩。照片：mark r cristino/Shutterstock但标志着更大转变的是消费者价格指数读数——即使在生产者价格转为负值之际，该指数仍保持正值。

在6月份持平后，上个月消费者价格下降0.3%，这是自2021年2月以来的首次负值，当时读数因与疫情初期供应链和食品价格混乱的同比比较而出现偏差。

除了疫情第一年的某个月外，自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最严重时期以来，消费者和生产者价格从未同时处于通缩区域。

中国国家统计局的一位发言人周三表示，7月份消费者通胀出现负值的主要原因是食品价格较去年同期下降，当时食品价格因极端天气条件而被推高。作为中国餐桌主食的猪肉价格在7月份同比暴跌26%。蔬菜价格上个月也有所下降。

即便如此，经济学家表示，今年消费者通胀不太可能大幅回升。原因是消费者信心，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信心的缺乏，因为家庭继续感受到三年新冠疫情不确定性、监管不确定性以及对房地产市场健康状况持续担忧的挥之不去的影响。房地产行业是中国几十年来主要的增长动力之一，目前深陷低迷，本周中国最大房地产开发商之一的违约担忧引发了新的忧虑。

与许多西方国家不同，在疫情期间，西方政府向消费者发放现金刺激了家具和个人电子产品等实物商品的消费热潮，而北京方面迄今尚未向家庭提供此类直接支持。

法国兴业银行首席中国经济学家姚炜表示，除此之外，房地产市场的再度低迷抑制了中国消费者的消费意愿，因为许多家庭将房产视为主要财富储存手段，对房价波动高度敏感。

她指出：“问题在于目前缺乏明显的复苏驱动力。”

即便消费者价格开始回升，中国工厂和出口商的定价能力可能仍将持续承压，这将侵蚀其利润空间，削弱其扩大生产或增聘员工的意愿。

虽然7月生产者价格指数（PPI）通缩有所缓解，但4.4%的降幅仍比《华尔街日报》调查经济学家预期的4.1%更为严峻。

疫情期间，中国许多工厂为应对海外订单激增而扩大生产。如今随着西方需求消退，汽车、消费品等制造商正面临库存积压困境，迫使众多企业降价清仓。

据深圳某扫地机器人制造商高管透露，该公司正寻求扩大海外销售，部分原因是国内竞争对手推出更低价产品，且消费需求复苏乏力导致内销下滑。

中国政策制定者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防止价格下跌导致生产减少、工资降低和需求抑制的自我强化螺旋。

经济学家预计中国央行将在未来几个月进一步降息，但许多人怀疑仅靠这些举措能否消除通缩压力。

这是因为企业和家庭的信心恢复缓慢，导致他们投资和增加支出的意愿有限。BCA Research首席新兴市场策略师Arthur Budaghyan认为，这种环境使得温和的刺激措施基本无效。

他表示：“中国政府必须采取重大举措来应对通缩，我认为他们目前做得还不够。”

北京的Grace Zhu和Xiao Xiao对本文亦有贡献。

联系作者Stella Yifan Xie，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10日印刷版，标题为《中国通缩加剧全球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