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著名嬉皮士自由城联手打击毒品犯罪

哥本哈根——50年来，位于丹麦首都的无政府主义自由精神社区克里斯蒂安尼亚因其露天大麻市场而闻名全球，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同时也招来了顽固罪犯和定期的警方打击。

如今，一群居民发起了一场针对控制该贸易的帮派的高风险秘密行动，旨在关闭著名的"毒贩街"。

近年来，有组织犯罪集团将大多数克里斯蒂安尼亚居民排挤出利润丰厚的大麻交易，使这个北欧最大旅游景点之一、丹麦宽容象征的地方蒙上阴影。

在一系列日益暴力的案件（包括多起谋杀）发生后，许多居民忍无可忍。周二黎明前，约50名被称为"克里斯蒂安尼亚人"的居民在深夜聚集，看着他们订购的起重机用货运集装箱和混凝土墙封锁了毒贩街的入口，此时距离毒贩们前来开始一天生意还有几个小时。

“采取这一行动是希望让克里斯蒂安尼亚摆脱帮派和顽固罪犯的暴政，“活动人士表示，并补充说他们这样做是冒着极大的个人安全风险。“我们是必须上班工作、为孩子准备午餐盒饭的普通人。而帮派为了保护他们的收入和地盘，随时准备使用暴力甚至杀人。”

封锁街道行动后的几天里，许多克里斯蒂安尼亚居民担心会遭到毒贩的报复。克里斯蒂安尼亚居民与毒贩之间的对峙，是丹麦乃至欧洲毒品市场规模不断扩大且暴力化加剧的结果。这也标志着欧洲最激进且持久的社会实验之一迎来转折点——自1971年一群嬉皮士占领废弃军营、建立以自治/自由思想和合法大麻为基础的反资本主义乌托邦以来，该社区始终与法律体系格格不入。

“我们需要直面真相，”参与周二行动的居民表示，“这里曾是可再生能源、艺术文化和LGBTQ权益的典范，如今社区会议却全在讨论‘毒贩街’的暴力事件。”

克里斯蒂安尼亚早期的大麻交易由嬉皮士主导，他们驾驶破旧的大众面包车将毒品从亚洲运至哥本哈根。如今，在百米长的鹅卵石步行街"毒贩街"上，30个胶合板摊位每年流通价值约1.5亿美元的大麻。瑞典马尔默大学犯罪学副教授、克里斯蒂安尼亚问题专家金·穆勒指出，这约占丹麦大麻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二，但他补充说具体规模仍难以精确统计。

整个欧洲大陆的大麻市场正在蓬勃发展。欧洲毒品和毒瘾监测中心数据显示，2021年欧洲当局查获近1100公吨大麻树脂及草本大麻，创十年来新高，这与可卡因等更危险毒品的交易增长趋势同步。过去十年间，欧洲查获大麻的致幻效力显著提升，随之而来的是长期成瘾的潜在危害加剧。

日益扩大的毒品交易规模与克里斯蒂安尼亚过去的生活方式形成鲜明对比。这个约850名居民的社区坐落在哥本哈根最抢手的34公顷土地上，距离议会大厦不到一英里。这个自治社区禁止汽车通行，色彩斑斓的奇趣房屋、马厩和素食餐厅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植被环绕的大湖周围。

27岁的广告文案专业学生弗勒·弗里伦德约六年前搬入克里斯蒂安尼亚，她被这里亲近自然、包容艺术家和自由思想者的氛围所吸引，也欣赏诸如手工技艺等传统美德——许多居民都亲自建造和翻修自己的房屋。

“与围墙外的大都市心态相比，这是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她在三楼公寓接受采访时说道，这套公寓前主人是位海军上校。

居民们表示，他们正努力挽救的正是这种生活方式。

行动前两天的周日，十几名活动人士在拉上窗帘的私宅里完善作战计划。咖啡杯旁弥漫着紧张气氛，无人触碰鹰嘴豆泥和新烤面包的餐点。一位中年男子的手明显颤抖，许多人担心行动后会遭遇毒贩报复。有位活动人士本周已将妻儿送离。他们约定行动中若发生冲突，仅在对方亮出武器时才报警。一位年轻活动者提议携带灭火器，以防毒贩放狗袭击。

最终，黎明前的行动确保了当活动人士——无论男女老少——在克里斯蒂安尼亚四处走动，在黑暗中引导集装箱就位时，没有毒贩与他们发生冲突。年轻参与者捣毁大麻摊位的同时，中年居民们在集装箱上喷涂标语：“毒贩街关闭了。”

“克里斯蒂安尼亚人并没有反对自由大麻，“一位活动人士说，“但毒贩街对自由哈希的事业毫无帮助。这是自由大麻可能导致的最坏情况。”

2021年7月遇害的一位年轻克里斯蒂安尼亚居民的壁画。埃默里克·沃伯格自1974年起居住在克里斯蒂安尼亚。尽管起源于无政府状态，克里斯蒂安尼亚一直保持着禁止汽车、硬性毒品、摩托车帮派标志和防弹背心的自治规则。在毒贩街，禁止摄影，也禁止奔跑，这样毒贩就能察觉警方突袭。

将居民驱逐出克里斯蒂安尼亚几乎是不可能的。据哥本哈根警方称，约有40至50名居民积极参与大麻交易，和其他克里斯蒂安尼亚人一样，他们有权否决社区会议上提出的任何重大决定，并一直保护着毒贩街。

多年来，政府压力迫使克里斯蒂安尼亚逐渐放弃部分自治权。2011年，在与国家谈判失败七年后，居民同意购买他们居住的土地，正式合法化为土地所有者。他们一致拒绝个人购买房产，而是通过基金集体以约1200万美元的价格购买，部分资金通过向公众出售股份筹集。

“我们证明了穷人也能够住在市中心，”70岁的埃默里克·瓦尔堡说道，他自1974年起就生活在克里斯蒂安尼亚。

然而几十年来，警方多次突击检查“毒贩街”，导致许多居民和毒贩丧生。随着毒品交易伴随的暴力愈演愈烈，警方每周仍会数次突袭毒贩街，常采取粗暴手段，但往往刚离开，摊位就重新搭起，藏匿的大麻又从隐蔽处冒出来。

由于犯罪团伙屡屡为争夺毒贩街爆发冲突，这座自由城已成为丹麦最大黑帮组织的战场。年轻外来者的涌入逐渐从克里斯蒂安尼亚本地毒贩手中撬走了毒品市场的控制权。

一些帮派成员公开吸食硬性毒品、携带武器并雇佣未成年人，这些都违反了公社的规则。

去年一名摊位旁的青年遭枪杀（此前一年已有一名年轻居民遇害），让许多人感到恐慌。

“只要还有熟人在那里，我们就能维持局面，”在克里斯蒂安尼亚自治管理机构工作的瓦尔堡谈及毒贩街时说，“但他们违背了克里斯蒂安尼亚的道德准则。”

当局与克里斯蒂安尼亚互相指责对方未尽力恢复秩序，但近期罕见地达成了潜在合作意向。在6月的会议上，居民们与警方、司法部和哥本哈根市政府——这个群体与之对抗了半个世纪的权威机构——同意制定协议，最终清除毒贩街。

哥本哈根市长索菲·海斯托普·安德森表示：“Pusher街周边的暴力和犯罪已达到我们既无法接受也不愿容忍的程度。”

活动人士并不幻想周二的行动能永久关闭Pusher街，但他们希望此举能促使警方和政界人士认真对待这一问题——即使这意味着毒品交易会转移到哥本哈根其他地区并随之带来暴力。犯罪学家穆勒说：“这是典型的毒品犯罪困境：暴力与消费之间的两难选择。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联系记者桑恩·恩格尔·拉斯穆森请致信[email protected]

从湖畔远眺哥本哈根克里斯蒂安尼亚自由城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9日印刷版，标题为《丹麦公社打击犯罪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