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雕琢》评论：是什么在蚕食我们的星球？——《华尔街日报》

海百合化石。图片来源：凯文·谢弗/Alamy恐龙骨骼从未像化石足迹、巢穴、洞穴和粪便那样令我着迷。骨架是静态的，但恐龙足迹却能瞬间点燃我的想象力——我仿佛看见这些生物在漫步、奔跑、伏击猎物或守护幼崽。足迹是生命的痕迹。

人们常说生命会改变环境。但读完安东尼·马丁的《生命雕琢：钻孔、破碎与刮擦塑造地球的动植物真菌传奇》后，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生存改变着环境。恐龙时代如此，今日亦然。

遗迹学研究沉积岩中的动物活动痕迹，特别是化石足迹、洞穴和挖掘结构的鉴定，以及这些行为如何改变地貌。遗迹学家通过分析古代生物活动留下的化石遗迹，并与现代近亲物种的行为痕迹对比，从而推测古生物行为。像马丁这样的专家能在一块白垩纪岩石上，从我眼中的浅凹痕里辨认出鱼类觅食坑——因为他见过现代黄貂鱼制造的类似凹坑。布满孔洞的珊瑚化石？马丁看到的是钻洞蛤类的证据，毕竟这类生物至今仍在钻孔。《生命雕琢》满载这类例证，或许远超普通读者理解主旨所需：物种更迭不息，生存之道永续。

埃默里大学的马丁教授是众多书籍的作者，也是首个已知穴居恐龙的共同发现者，这一事实既显而易见（恐龙为何不会像其他动物一样为了温度调节和保护而挖洞？）又令人惊叹（恐龙竟然像其他动物一样挖洞？！）。《生命雕琢》是《地下进化》的续作，后者是马丁教授2017年出版的关于洞穴和穴居动物如何改变地貌并帮助某些动物谱系在灭绝和普遍环境混乱中生存的著作。我喜欢书中关于凶险的鳄鱼洞穴、招潮蟹的交配室和巨型地懒巢穴的故事。

《生命雕琢》探讨的是生物侵蚀。当我想到侵蚀时，通常会想到天气：风、水和温度对岩石、骨骼和贝壳的持续压力。但生物学也起着作用。地球上充满了生物侵蚀者，这些生物啃食我们世界的坚硬部分，并将磷等必需营养物质释放回系统中。这些啃食者并不是最具魅力的生物——它们主要是像双壳类这样不起眼的生物——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只藤壶就能成为岛屿消亡的工具。

马丁教授向我们介绍了这些生物，既有古老的也有现代的，从降解石灰岩和蛤壳的微小蓝藻开始。较大的钻孔者包括地衣——由相互依赖的部分组成的共生生物：真菌和光合细菌或藻类——在它们千年的生命周期中，它们将新鲜的岩石慢慢破碎成碎石，真菌伙伴则挖掘必需的矿物质，导致一种石头的骨质疏松症。

对于那些对苔藓虫和鲎等活化石着迷的读者来说，这本书的内页蕴藏着无数惊喜。如今我被神秘的石鳖深深吸引——这种无法分辨首尾的古老生物紧贴海岩，一点一点刮食藻类，堪称生命的神秘典范。

生物侵蚀现象在热带地区尤为显著。由于无脊椎动物的啃噬，巴哈马群岛的礁石海岸正以每年约一枚硬币厚度的速度消减。而那些美丽的巴哈马白色沙滩呢？它们同样是生物侵蚀的产物。鹦嘴鱼为寻找珊瑚中的光合共生体而啃食珊瑚，最终排出细腻绝伦的沙粒。这意味着那些出现在无数蜜月视频中的浪漫沙滩，都至少经历过一次鹦嘴鱼的消化系统。

书中大量描写了分解骨骼、木材或贝壳的生物，包括潮间带"狮子王"月螺。我对这种生物再熟悉不过——童年时在科德角度假，我总跟着沙地上的黏液痕迹寻找它们。当用脚趾拨开沙粒时，这些巨型蜗牛会缓缓用黏滑的身躯缠绕我的小脚趾，既恶心又带着令人融化的奇妙触感。后来才知道它们是在沙中伏击毫无戒备的蛤蜊，通过钻孔吸食其软体组织，这种死法实在令人不适。

《生命雕刻者》的视野极为广阔，从各类沉积物的侵蚀者到鲸骨与船体的破坏者，甚至探讨了鲨鱼、鳄鱼和霸王龙咬合力对骨骼的粉碎机制。书中详述了动物侵蚀硬质材料的技巧：海鸥将蛤蜊摔向礁石，海獭浮在水面用石块敲击贝壳，卷尾猴用石器砸开坚果——既磨损果壳也损耗工具。当然，早期人类为获取营养丰富的骨髓而敲骨吸髓的行为，最终催生了采矿这种现代版的地貌侵蚀方式。

从文风来看，马丁先生的写作与其他科学家转型作家一样充满套路：戏谑的章节标题暗示着比实际内容更轻松的基调，以及无处不在的双关语（“生活很艰难，但在进化方面，生命通过保持乏味而胜出”）。还有令人不适的文化隐喻：“把蘑菇放在甜椒和西兰花之间并称它们为’蔬菜’，就像在晚宴上让班克斯坐在弗里达·卡罗和迭戈·里维拉之间，并介绍这三位都是艺术家一样不合时宜。” 我认为里维拉夫妇应该会喜欢班克斯，至少会欣赏他的政治立场。

或许更难避免的是科学术语的使用。机智的旁白并不能让新概念更容易被记住。许多科普作家（包括我自己）常常没有意识到，他们完全可以删减和简化材料，普通读者仍能获得大致相同的收获。尽管有时我会被密集的科学描述所困扰，但《生命雕塑》中仍有许多顿悟时刻——其中一些确实美妙绝伦。

马丁先生描述了史前（和当代）的海百合，它们形似具有根、茎、花的植物，但细看却是由方解石板构成的。“海百合不仅是动物，“作者告诉我们，“更是精致的生物，它们的存在让人喜极而泣——如此复杂而壮丽的生命已在地球上延续了如此之久。“看起来像植物的动物？我现在也有点迷恋上海百合了。

《生命雕塑》——更广泛地说也是遗迹学的核心观点是：地质学与生物学密不可分。当下流行文化的一个主流主题是所有生命都是相互关联的。但马丁先生暗示的不仅是生物体之间存在相互依存关系，地球的地质和化学系统亦是如此。虽然生物与非生物世界之间的鸿沟看似巨大，但复杂的只是科学本身。所以，虽然《生命雕塑》可能不符合大众对海滩读物的定义，但不妨这样想：它本身就是一片值得探索的海滩。

博恩女士是一位科学与食品领域的作家。她的下一本关于精神活性蘑菇的书籍将于明年出版。

刊登于2023年8月5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