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二修正案的三本书 - 《华尔街日报》

图片来源：Scott Olson/Getty Images美国枪支问题没有政治解决方案。控枪支持者认为，应对大规模枪击事件的正确方式是加大获取枪支的难度。反对者则指出，数亿枪支已在民间流通，随之而来的现实是：任何法规都无法改变"想买枪就能买到"的事实；因此他们连最温和的限制措施也抵制。这场争论——如果还能称之为争论的话——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就陈腐乏味，不断重复。

小说家保罗·奥斯特在《血色国度》中似乎短暂意识到，要对过去三四十年间美国疯子持枪制造连环屠杀的噩梦般现实提出新颖或有益的见解，作家必须超越政府解决方案的层面。“我们国家面临的巨大问题不太可能通过颁布新法、废除旧法或在国会推动创新安全措施来解决，“他写道。“零碎的立法或许有助于减轻部分损失，但永远无法触及问题核心。”

那么问题核心是什么？答案从未如我所愿那般明确，但需要我们——“我们"指美国人——对那些持枪者实施的大规模屠杀行为进行长期深入的思考。为此，奥斯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描述了其中一些案件，并在文中穿插了案发现场照片（这些颗粒感强烈的黑白照片制作平平）。作者似乎在说，当我们完全沉浸于这种恐怖之中时，自然会找到解决方案。

奥斯特先生——与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在2013年出版的Kindle单行本《枪》中如出一辙——写作时仿佛认为小说家展现的道德厌恶与愤慨能唤醒世人理智。当然，这位著名左翼作家关于枪支的著作几乎无需说服读者认同其观点，因此这本书常显得像一场徒劳的自我展示。

书中充斥着作者自以为深刻的似是而非之论。例如：既然汽车安全性逐步提升，枪支亦可如此。“务必认清，“他写道，“汽车与枪支并无本质区别。一把大威力自动步枪和一辆四吨重的雪佛兰在公路上疾驰…都是致命武器。“他坚称这种对比"引发疑问：既然我们能直面汽车带来的危险，用智慧与共同目标化解威胁，为何对枪支就无能为力？”

这个类比漏洞百出——汽车本非武器设计，任何安全功能都无法阻止蓄意驾车杀人。但关键在于枪支确实在过去数十年间受到监管并提升安全性。另外请恕冒昧——哪位小说家会在表示"提出问题"时使用"务必认清"和"引发疑问"这类措辞？

某些段落中，奥斯特似乎遵循其本能认知：所描述的恐怖事件根源不止于枪支泛滥。“贯穿所有（施暴者）故事的共同关键词是孤独，“他写道，“那种难以忍受、摧残心智的孤独。“此言不虚。但这让我疑惑为何奥斯特不选择撰写关于孤独的著作——这个尚未被无休止讨论的话题——而非已经过度探讨的枪支问题。然而到全书结尾，一切又归咎于枪支：“人们持枪杀人，只因他们手中有枪。”

对最后一句观点表示怀疑态度，并不意味着否认枪支行业近来形成了一些有害的惯例。作为一个在装满优质左轮手枪和猎枪的家庭中长大的枪支持有者，我认为看到一把带有手枪握把和大容量弹匣的黑色半自动步枪时，质疑它除了杀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用途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凶猛武器的流行，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政治观点的表达——可以说，这种观点有其愤世嫉俗和虚无主义的一面。

亚利桑那大学社会学和公共政策副教授詹妮弗·卡尔森（Jennifer Carlson）试图在《右翼商人：枪支销售者与美国民主危机》中描述这种政治观点。从书中灾难性的标题可以猜出它的基调，但卡尔森的前提——夫妻经营的枪支商店已成为政治辩论的小舞台——有一定的吸引力。她写道：“枪支商店并非完全不同于19世纪的咖啡馆和沙龙，正如哈贝马斯所认为的那样，它们为公共领域提供了基础设施。”（一个小问题：她所引用的尤尔根·哈贝马斯1962年的《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一书中描述的咖啡馆和沙龙文化是17和18世纪的现象，而非19世纪。）

但我们了解到，卡尔森实际上并没有去过她所写的那些枪支商店。她希望“遵守疫情期间对研究、旅行和社交距离的限制”，因此只通过电话与受访者交谈。她试图将这一缺点转化为优点，但这一尝试并不令人信服（“远程访谈……有助于推动我对定性研究方法的思考”）。我猜测，面对面的访谈会让这本书受益：她对枪支店主的描述充满了对他们的不友善假设，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期望学到什么。

以党派之争章节为例，书中引用了"佛罗里达州白人枪械商"杰克的言论。杰克痛心政治导致家人反目：“不幸的是，“他告诉卡尔森女士，“那些顽固的自由派拒绝与保守派交流——即便我们从不谈论政治！……我们尊重他们的观点选择，依然爱着他们——但他们却不这么想。我觉得这正反映了当今美国的现状。”

这位枪店老板道出了21世纪美国罕见的跨党派温情：“我们依然爱着他们”。但卡尔森女士认为，杰克才是真正的偏执者——因为他只指责自由派搞党派对立。她在分析杰克观点时写道：“将自由派、左翼和民主党人预设为心胸狭隘的精英分子，不仅助长了对其的敌意，更道出了潜藏在美国当代表象下的政治、文化和经济焦虑。“卡尔森女士完全没考虑：杰克对家族成员的描述可能属实，或者高学历自由派对"佛罗里达白人枪商"的偏见可能远甚于后者对他们的看法。

所有美国枪支争议的背后，都绕不开宪法第二修正案：“纪律严明的民兵乃自由国家安全所必需，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容侵犯。“罗杰·威廉姆斯大学法学教授卡尔·T·博格斯在《麦迪逊的民兵：第二修正案秘史》中指出，詹姆斯·麦迪逊制定此修正案是为安抚南方奴隶主——他们担心联邦政府废除州民兵制度，这可是镇压奴隶起义的重要武装。

这本书是对1998年发表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法律评论》上的一篇文章的扩展，提出了枪支辩论中一方乐于接受的观点。但我在第8页就产生了怀疑，作者承认他的论点依赖于间接证据，解释了什么是间接证据、什么不是，并声称这本书因依赖间接证据而"更有趣”。

博格斯先生的写作清晰而引人入胜，尽管快速浏览原版百页文章后发现，这本书并未为其论点实质增添多少内容。即使你同意其观点，为如此有限的收获阅读一本完整的学术专著也显得费力。

而我并不认同。本书论点基于这样一种信念：美国革命时期政治阶层中很少有人仍认为常备军会威胁自由，因此需要民兵来捍卫自由。如果真如博格斯所言他们已不再相信这点，那么麦迪逊关于管理良好的民兵对自由必要的言论就是虚伪之词，是对奴隶主的安抚。但当时许多政治家都称赞民兵是抵御暴政的堡垒，博格斯坚称他们言不由衷的说法难以令人信服。他的理论也无法解释：如果民兵制度如此过时，为何对保护奴隶制毫无兴趣的马萨诸塞和宾夕法尼亚两州会在宪法中保留保护条款。

不难看出，本书的意图是通过将第二修正案与奴隶制联系起来进行贬低，从而质疑其保障个人持枪权的论点。博格斯避开了第二修正案法律解释的棘手问题，但在最后一页暗示，麦迪逊及其同僚若知该修正案如今被解读为允许个人持枪定会"震惊”。我能想到许多会让开国元勋惊讶的、奇怪却现今流行的宪法解释——这一条可不在此列。

斯威姆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社论版撰稿人。

刊登于2023年8月5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