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哈真的是50年前发明的吗？——《华尔街日报》

音乐界一直在为8月11日做准备，这一天将被广泛庆祝为嘻哈音乐诞生50周年。故事是这样的：1973年的那一天，在布朗克斯区塞奇威克大道一栋公寓楼的娱乐室里，一个名叫辛迪·坎贝尔的青少年举办了一场派对，收取入场费以筹集资金，以便为即将到来的学年购买衣服。这次聚会是她哥哥克莱夫以“酷海克”身份担任DJ的众多活动之一，被许多人视为这个尚未命名的流派的诞生，部分原因是据说海克在那里磨练了其基本的音乐冲动。

但这个故事并非全部真相。像许多历史事件一样，布朗克斯的那场派对引发了一些修饰，强调了一个人物，却抹去了之前和之后的人。随着大量报道聚焦于这个日期，嘻哈社区中关于这个创作故事的现实和神话的讨论也越来越多。他们问：8月11日到底诞生了什么？

如果说嘻哈音乐的本质（与包括舞蹈和视觉艺术元素的嘻哈文化相对）是“在节拍上说唱”，那么1973年8月肯定不是它的起源。在那场派对的五年前，1968年，安东尼“DJ好莱坞”霍洛威在哈莱姆区一家名为卢氏酒吧的地方拿起麦克风，开始以纽约传奇电台DJ弗兰基·克罗克的方式在唱片器乐前奏中押韵说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莱坞开始以这种风格担任DJ，在迪斯科舞厅和俱乐部中积累了一批追随者。到1972年，好莱坞已成为当地的知名人物。他甚至雇了一名DJ在他身后播放唱片，以便他可以自由表演，随着节拍跳舞和押韵。

然而，好莱坞和他同时代的哈林区迪斯科舞厅说唱DJ埃迪·奇巴在嘻哈历史叙述中被淡化，这背后有其原因。赫克在布朗克斯的派对核心并非说唱，而是唱片本身以及他对唱片的独特运用。

作为DJ，赫克并不以技术见长。他拥有的是人们闻所未闻的震撼音响系统，以及精准识别能让舞者疯狂的唱片（尤其是特定段落）的敏锐听觉：那些带有"breakdowns"或"break"段落的歌曲——人声骤停，乐器精简至仅剩鼓点或鼓贝斯组合。比如詹姆斯·布朗的《Give It Up Or Turn It A Loose》和不可思议的邦戈乐队翻奏版《Apache》。

在8月11日那场派对（或在他搞到第二台唱机后的某次演出）中，赫克开始快速连播这些特定唱片，他称之为"旋转木马"。赫克还会通过麦克风与观众互动，后来这部分工作逐渐由DJ与主持人科克·拉罗克分工完成。赫克的派对吸引了一批比好莱坞观众更年轻的忠实追随者，其中技术流的约瑟夫·萨德勒（后以"大师弗拉什"闻名）受此启发，将赫克的DJ理念推向新高度。

到1970年代中期，以播放break段落作为献给舞者的礼物兼MC伴奏的概念已席卷布朗克斯并风靡纽约。这无疑是嘻哈文化的核心创新——它让DJ成为音乐家，由此衍生的"用老唱片碎片拼贴新作品"理念，如今已影响所有现代音乐流派。

但正是在这里，对赫克和8月11日的崇拜引发了质疑，尤其是那些参加过他早期派对的人。在YouTube视频和网络论坛中，他们表示嘻哈起源的叙述将赫克早期的风格与后来弗拉什的改进混为一谈，许多人认为弗拉什提出了隔离断点（即只播放唱片的那一部分）的想法，然后通过在两个不同的唱机上使用同一张唱片的两个副本来延长它。一些早期的派对常客坚持认为，他们看到赫克使用的是一个唱机，而不是两个；他确实播放了有断点的歌曲，但都是完整播放；或者当他重复断点时，他只是简单地拿起一张唱片上的唱针，然后将其放回他猜测断点开始的地方；而且赫克是在弗拉什完善了这一技术后才开始使用“双唱机”进行DJ表演的。这些声音强调了弗拉什的作用——以及其他同时代人如迪斯科之王马里奥的贡献。

2013年在布朗克斯的DJ库尔·赫克。照片：约翰·塔加特为《华尔街日报》拍摄关于辛迪和赫克的派对，几乎没有可以帮助辨别真相的文献记录。宣传其中一些派对的索引卡仍然存在，但被广泛复制的据称是为8月11日活动宣传的那张现在被认为是一个重建品，而不是真品。罗布·斯威夫特是一位著名的DJ，在纽约的新学院教授嘻哈音乐，他从小就收集早期派对的音频和视频资料。“我从未见过赫克使用这种‘旋转木马’技术的视频或录音，”他告诉我。“没有视觉证据。没有音频证据。这只是叙述。这是教条。”与此同时，有大量关于弗拉什工作的证据。斯威夫特说：“循环一个断点……整个想法是像鼓手使用鼓组一样使用唱机，这来自弗拉什。”更不用说弗拉什的MC团队是最早创造出更复杂、接力押韵套路的人之一，这些套路与弗拉什的唱机技术一起定义了这一流派。

因此，当弗莱什看到2017年8月11日谷歌的"Doodle"纪念嘻哈诞生44周年时——涂鸦中赫克在那场开创性派对上展示的正是弗莱什的"快速混音"循环技术：用两张相同唱片无缝衔接延长间奏，指尖按住黑胶唱片回旋倒放，卡准节拍释放音乐——这种场景必然令他如鲠在喉。

弗莱什本人对这些历史误读的回应始终克制有度，他认为库尔·赫克从未澄清或纠正过这些谬误。几年前他在YouTube发布的致这位DJ前辈的公开信中，仍费心保持敬意，通过技术对比视频阐明差异。如今他无意多言：“我已制作大量视频证明我的贡献，今年是’用事实说话’的一年。“而赫克不仅未回应这封公开信，更在采访中坚称嘻哈是他的独创——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

商业运作需要神话与简化的叙事，这场关于8月11日的低调正名运动难以抗衡。在这个崇尚音量与自由同等重要的文化领域，先驱者们仍在争夺历史叙事的节奏点，就像当年争夺音乐节拍的控制权。这恰是嘻哈文化的本质：历史由声量最大者书写。而赫克无可争议的贡献，正是将"音量"带入了这个方程式。

所幸今年的荣光足够所有先驱者共享（包括布鲁克林的DJ弗劳尔斯）。也请为1970年代纽约的孩子们保留些掌声——当这座城市濒临破产时，是他们突破重重阻碍，在DJ们革命性的技术中起舞，集体创造了音乐、时尚、语言、艺术、商业等全方位的新范式，构筑了我们今天栖居的文化生态。即便对于未曾亲历的我们，赫克缔造的社群与歌单，仍在耳畔回响不息。

丹·查纳斯，纽约大学蒂施艺术学院副教授，是《大回报：嘻哈商业史》的作者。

刊登于2023年8月5日印刷版，标题为《嘻哈真的诞生于50年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