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能否通过"展示"原子弹结束二战？——《华尔街日报》

为了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否有必要向日本两座城市投下原子弹，造成约20万人死亡？美国是否可以通过炸毁一座无人居住的日本岛屿——或者富士山顶——来震撼性地展示其新武器的威力，从而迫使日本投降？在电影《奥本海默》中，关于进行演示的建议只是简短提及，几乎是一笔带过。完整的故事更为复杂且出人意料，对当今核武器令人担忧的扩散具有重要启示。

负责制造原子弹的人可能冷酷无情。1944年9月，曼哈顿计划军械主管、海军上校威廉·“迪克”·帕森斯在给上司莱斯利·格罗夫斯将军的信中写道：“一些心软的人对这种炸弹可能造成的可怕破坏感到震惊。”帕森斯嘲笑这些“心软的人”在推动“演示”——在沙漠或太平洋岛屿上引爆一枚炸弹，并邀请敌人观看。帕森斯在给格罗夫斯的信中写道，这样的演示会“失败”。它会产生巨大的闪光，但“即使是弹坑也会令人失望。”

1945年5月下旬，战争部长亨利·史汀生和一群为哈里·杜鲁门总统提供建议的高级官员和科学家简要讨论了进行原子弹演示的问题。但他们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有人问，如果日本人攻击携带炸弹的飞机怎么办？如果炸弹是个哑弹怎么办？如果日本人把美国战俘带到投弹区怎么办？如果日本人根本不以为然怎么办？曼哈顿计划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主任J·罗伯特·奥本海默本人似乎也支持最后一点，他说目击者会看到“一个巨大的核爆竹在高空爆炸，几乎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1945年8月8日，哈里·杜鲁门总统（左）听取战争部长亨利·史汀生关于轰炸日本的汇报。图片来源：贝特曼档案馆/盖蒂图片社总统的顾问们感到紧迫，因为不使用原子弹的替代方案似乎都很严峻。6月，杜鲁门批准了11月1日大规模进攻日本最南端岛屿九州的准备工作。陆军参谋长乔治·C·马歇尔估计第一个月美军伤亡将超过3万人，但他低估了真实数字。美国从截获的电报中得知，日本正以百万守军和7000架神风特攻飞机等待美军入侵后，更现实的估计显示美军死亡人数将在20万至100万之间。

由于担心如此巨大的伤亡，美国海军和陆军航空队官员希望通过封锁和轰炸迫使日本投降，这将导致数百万日本人死于饥饿和疾病。为加速日本投降，史汀生提议如果日本先投降，可以保留天皇作为象征性元首，但他的建议被杜鲁门和国务卿吉米·伯恩斯否决。

一些学者认为，杜鲁门在投下原子弹前拒绝提出和平提议是一个悲剧性的机会错失。他们认为杜鲁门（尤其是伯恩斯）的动机是震慑苏联。但日本官员的日记和记录强烈表明，当时控制政府的日本军方会将和平提议视为软弱的表现，并更加坚定其死战到底的决心。这些人是狂热的，但并非完全丧失理性。通过让美国大量流血，日本军方领导人希望能避免美国（可能还有苏联）占领他们的国家——更不用说对他们自己的战争罪行进行审判。

事实上，即便美国在8月6日向广岛和8月9日向长崎投下两枚原子弹后，日本仍不愿无条件投降。他们仍要求美国保留被日本人视为神明的裕仁天皇的统治权。日本军方领导人在长崎遭遇第二枚原子弹袭击后仍坚持作战，部分军官甚至开始策划政变企图控制皇宫。

负责轰炸日本的美军陆军航空队司令卡尔·“图伊”·斯帕茨将军建议投下第三枚原子弹，目标选在东京约20平方英里的广阔区域——该地区已在3月和5月遭美军燃烧弹空袭化为焦土。斯帕茨实质上是在提议一次威慑性演示。他希望日本领导人处于原子弹的"震慑半径"内——距离近到能看见闪光，又不至于被爆炸波及。“我们认为，“他在给华盛顿上司亨利·“哈普”·阿诺德将军的电报中写道，“此刻对仍滞留东京（原文拼写为Tokio）的政府官员产生的心理震慑，比实际破坏更重要。“事实上，即便投放在焦土区，原子弹仍会扩散致命放射性尘埃，这一现象当时尚未被充分认知。

1945年3月9日拍摄的照片显示美军燃烧弹空袭后的东京废墟。图片来源：美联社华盛顿方面最初否决了斯帕茨的提议，但该计划显然引起了杜鲁门总统的注意。根据英国驻华盛顿大使馆的报告，8月14日中午左右，当日本对投降决定举棋不定时，杜鲁门曾"沉痛地对英国官员表示，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下令向东京投掷原子弹”。第三枚原子弹原定于8月20日前完成战备部署。

幸运的是，几小时后杜鲁门得知日本已接受美国的投降条件。以外相东乡茂德为首的日本主和派最终说服天皇反抗军国主义者。裕仁天皇得以保留皇位，但必须服从盟军最高司令官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管辖，而非相反。

奥本海默曾希望原子弹的恐怖能让世界放弃核战争，迄今为止这一观点已被证实——但随着俄罗斯和中国扩充核武库，核战威胁正再度升级。

1945年时，只有美国拥有核弹。如今九个国家持有的核武器威力远超当年投在广岛的那颗。研究数据和兵棋推演显示，即使在美国与中国、以色列与伊朗或印度与巴基斯坦之间爆发"有限"核战争，也将导致数百万人死亡。我们只能祈愿，不必通过实际使用核武器来向新一代人展示其恐怖。

埃文·托马斯是《投降之路：三个人与二战结束的倒计时》的作者，该书于今年早些时候由兰登书屋出版。

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5日印刷版，原标题为《美国本可以用"展示性"原子弹结束二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