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危险调情》评论：卧底女继承人 - 《华尔街日报》

玛格丽特·哈里森在拍摄《草原》期间。图片来源：阿拉米库存照片1920年4月，一位巴尔的摩女继承人在俄罗斯被捕，被指控为秘密特工。玛格丽特·哈里森（1879-1967）的嫁妆曾包含40套服装，如今却穿着爬满虱子的衣服和一双男鞋。未经审判就被监禁的她，在莫斯科臭名昭著的卢比扬卡监狱度过了10个月，其中包括单独监禁的时间。

作为航运大亨的女儿，玛格丽特在所属阶层的种种光环中长大：家庭教师、女家庭教师、钢琴课、名媛舞会和每年去欧洲旅行。她本可以过着愉快而无忧无虑的生活，穿插着花园派对、桥牌游戏和歌剧之夜。然而，对冒险的永不满足的渴望和对危险近乎病态的吸引驱使她成为了一名间谍。她非常适合这份工作：美丽、迷人、聪明，能流利地讲法语和德语，并且记忆力极佳。

她的母亲伊丽莎白曾希望玛格丽特能嫁给一位拥有土地的欧洲贵族；当玛格丽特爱上了伊丽莎白鄙视的汤姆·哈里森时，这些梦想破灭了。汤姆来自巴尔的摩一个显赫但一贫如洗的家庭。两人于1901年结婚，次年有了一个儿子。1915年汤姆因脑瘤去世后，玛格丽特到《巴尔的摩太阳报》工作，先是担任社会新闻记者，后来成为文化评论家。1917年美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她撰写爱国故事以争取支持。但她对新闻编辑室的工作感到不安，想去前线。1918年秋天，她自愿加入军事情报部门，以报社工作为掩护。

战争于11月结束，因此她被派往巴黎参加和谈。事实证明，她不仅是位机敏且具有政治洞察力的记者，更凭借广泛社交关系成为出色的情报官。她预见到苛刻的停战条款将对德国产生的影响，通过心记笔录向军情部门递交报告——或将情报交给酒店接头人，或使用密码本发送加密电报。

在《与危险调情：交际花间谍玛格丽特·哈里森的神秘人生》中，珍妮特·沃拉克呈现了一个惊悚小说般扣人心弦的故事。她描述了作为停战后首位进入德国的美国女性，哈里森目睹这个国家陷入巨大震荡：倾向共产主义的斯巴达克同盟与右翼准军事组织自由军团爆发冲突。曾任德国驻波兰大使的哈里·凯斯勒伯爵如此总结时局：“饥荒导致数十万人死亡的德国人民，在彻底绝望、疯狂狂欢与革命浪潮间精神恍惚地摇摆。柏林已成为噩梦般的爵士乐与机枪扫射交织的狂欢场。“哈里森曾在街头交火中险些中弹。

哈里森自承"既非马克思主义者也不是社会主义者”，但沃拉克写道，她确实思考过布尔什维克"能否为世界的巨大动荡提供解决方案”。她极度渴望前往俄罗斯，却在签证遭拒后，于1920年2月冒险穿越波兰东部边境。在莫斯科，外交部负责人看似接受了她的记者身份，却出人意料地表示支持美国禁酒令，认为工人无法去酒馆买醉就会"涌向政治集会"，从而传播共产主义思想。这次友好会面两个月后，哈里森遭逮捕——因美国情报部门的鼹鼠泄密，俄方早已掌握其底细。为获释，她同意留在莫斯科成为双面间谍。

故事在这里变得扑朔迷离。她造成的破坏程度难以估量，但哈里森的几位熟人将随后的被捕归咎于她。尽管如此，没过多久，哈里森又回到了卢比扬卡监狱。

沃勒克女士此前的著作包括《沙漠女王：格特鲁德·贝尔的非凡人生》（1996年）和《美国最富有的女人：镀金时代的赫蒂·格林》（2012年），她在讲述哈里森的故事时大量依赖哈里森的自传《总有明天》（1935年）和其他书籍。哈里森在《困在莫斯科》（1921年）中记录了她的俄罗斯经历，这是一本异常冷静的回忆录。《玛格丽特·哈里森的解放》（2020年）是《巴尔的摩太阳报》前编辑伊丽莎白·阿特伍德的传记，有时对哈里森的叙述表示怀疑，指出她离开俄罗斯后，美化了她的监狱经历。

哈里森与俄罗斯人相处得非常自在，无论他们是共产主义者还是沙皇主义者。“这位沉着冷静的女记者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承认她‘害怕建立亲密关系’，甚至与她的年幼儿子也是如此，但她发现俄罗斯人的热情难以抗拒，”沃勒克女士写道。哈里森尤其喜爱他们的慷慨和“东方的好客之道”。

俄罗斯的惨败并未削弱哈里森的自信或她对危险的热忱。1923年，她开始了为期46天的跋涉，拍摄《草原》，一部关于现今伊朗偏远巴赫蒂亚里部落的纪录片。每年约有5000名巴赫蒂亚里人和他们的5万头牲畜会穿越波斯西南部险峻的山口，寻找绿色牧场。哈里森在这部由她朋友梅里安·库珀执导的电影中担任主角，库珀后来拍摄了《金刚》。但《草原》实际上是一次间谍行动的掩护。巴赫蒂亚里人控制的土地蕴藏着大量石油储备。

尽管偶尔有些陈词滥调和过于甜腻的描写（比如书中形容哈里森婚礼时的眼睛"如同耀眼天空中舞动的柔云"），瓦拉赫女士确实呈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哈里森七年间的冒险经历——前往波罗的海国家、中国、日本、满洲、土耳其以及穿越西伯利亚的旅程——构成了令人兴奋的阅读内容。然而，这位女性本身却显得难以捉摸。是什么驱使她承担如此风险？她并非狂热分子，似乎也没有任何强烈的政治信仰。那么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她讳莫如深，深谙隐藏之道。正如瓦拉赫所写：“间谍有他们自己的真相。”

霍奇森女士是《当时觉得是个好主意：我的生活与美食冒险》一书的作者。

刊登于2023年7月31日印刷版，标题为《卧底女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