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法官虚构惊悚小说引发现实法庭风波

当斯泰西·杰尼根不担任美国破产法官处理案件时，她会撰写法律惊悚小说，其最新作品《对冲死亡》以一家陷入困境的生物科技公司、一名狡诈的金融家和墨西哥犯罪集团交织的宏大剧情展开。

法庭风波秉承"写你所知"的创作理念，她笔下的虚构女主角艾弗里·拉西特与作者本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她们都是德克萨斯州的法官，曾是企业律师，爱犬人士，并嫁给了警察。

对冲基金公司高地资本管理前首席执行官詹姆斯·东德罗在小说中发现了另一个相似点——某个反派角色和自己如出一辙。

东德罗声称自己是凯德·格雷厄姆的原型，这位达拉斯对冲基金花花公子在小说中被怀疑犯有保险欺诈罪，并在一场烈焰熊熊的车祸中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而现实中出现了小说都未曾设计的剧情转折：这位法官兼作家正在处理一桩涉及现实中对冲基金经理东德罗本人的案件，而他正竭力要求她回避此案。

与许多虚构作品一样，杰尼根的书包含免责声明，称其角色"纯属虚构"。然而，东德罗以自己生活与格雷厄姆存在"无可争议的相似性"为由，辩称小说描写暴露了杰尼根在这起旷日持久的法律案件中对他的现实偏见。

詹姆斯·东德罗指出小说反派角色与自己人生存在"无可争议的相似性"。照片：乔丹·弗雷克杰尼根至今拒绝了他的努力，并一度引用奥斯卡·王尔德的话：“生活模仿艺术远多于艺术模仿生活。”

曾是企业投机贷款交易先驱的高地资本在卷入一系列法律纠纷后，于2019年申请破产。此案由杰尼根审理。随后被高地资本驱逐的多德罗，一直在与这家破产公司及其债权人就其清算问题争执不休。

多德罗声称，曾两次以民事藐视法庭罪拘留他的杰尼根在破产程序中对他不公。他多次要求她回避，但均未成功。多德罗已请求联邦地方法院重新考虑。

他最近试图罢免杰尼根的理由是，她的小说创作证明了她对对冲基金行业的负面看法。她的第一部小说《他注视着我所有的路》围绕对虚构的拉西特法官的死亡威胁展开。第二部则追捕罪犯。两部小说均为自费出版。

多德罗认为自己与第二部小说中的反派之一格雷厄姆有相似之处。小说将格雷厄姆描述为“著名的富有花花公子和达拉斯叱咤风云的对冲基金经理”，以及“真是个难缠的角色……很多人讨厌他，不信任他，也搞不懂他究竟如何在顺境和逆境中都赚得盆满钵满”。小说中，格雷厄姆参与了一个为保险金谋杀墨西哥美国退休人员的阴谋。

据多德罗称，小说中名为“游骑兵”的对冲基金处理的资产与他以前的公司类似，他在法庭文件中称该公司曾名为游骑兵资产管理公司。他表示，杰尼根的小说表现出对对冲基金经理的蔑视，并引用了一些段落，将该行业描述为“狂妄自大”和“兄弟会文化”。

在给《华尔街日报》的一份书面声明中，唐德罗表示：“法官的公正性——以及公正性的表现——是联邦司法机构的关键组成部分。我们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理性人会认为存在偏见的程度。”

自2006年起担任法官的杰尼根表示，他已向法院提交了数千页与回避请求相关的材料，这些请求既不合时宜又毫无根据。这位法官没有回应置评请求，但在3月份的一份意见书中简要提到了她的小说，称尽管她的部分作品松散地基于现实生活，但没有角色受到唐德罗的启发。杰尼根在书中表示她"从未听说过"Ranger是Highland的原名。

在裁决中，杰尼根表示她"对这场闹剧感到遗憾"，但补充说许多现任法官都会写书，尽管通常是纪实作品而非小说。

2013年，美国地区高级法官迈克尔·庞瑟出版了《绞刑法官》，这是一部关于死刑审判的小说。这本书出版于他主持马萨诸塞州50年来首次死刑审判约十二年后，尽管案件事实大相径庭。

联邦法官弗雷德里克·布洛克写了一部名为《审判竞速》的法律惊悚小说。图片来源：Agaton Strom/华尔街日报纽约联邦地区法院高级法官弗雷德里克·布洛克创作了法律惊悚小说《审判竞速》，亚马逊网站将其描述为一部"现实虚构"小说，松散基于他经手的多起高调案件。他表示法官当然应该谨慎写作，但他们有重要的故事要分享。

杰尼根法官在拒绝回避的裁决中表示，从阿加莎·克里斯蒂到欧内斯特·海明威，无数作家都创作过基于现实事件的虚构情节。“主审法官在提及自己小说作品时与这些文学巨匠相提并论略显尴尬——这仅是为了说明观点，“她在裁决书中写道。

唐德罗的法律团队聘请了密苏里大学堪萨斯城分校法学院的史蒂夫·莱本教授进行评估。

“必须承认，两位法官并非完全一致，这本书也并非纪实作品，“莱本本月向法院提交意见时表示。“但尽管小说家不同程度借鉴自身经历很常见，杰尼根设置的相似之处实在过多且明显。“他最终建议法官应当主动回避。

唐德罗曾任职的对冲基金Highland则反对其回避动议，称其为"滥诉当事人”，并于本月申请限制其法律操作。

法律伦理专家指出，关键在于杰尼根的公正性是否会受到合理质疑。

“这是相当新颖的情况——双关语恕难避免，“印第安纳大学查尔斯·盖伊教授表示。虽然许多法官有法庭外写作，但"以小说形式呈现使情况复杂化，评估方式也颇为棘手。”

至少《对冲死亡》的部分读者给予好评。该书在亚马逊网站基于8条评论获得4.9分（满分5分）。

一位司法同仁在美国破产协会期刊盛赞这部作品，称其为具有"德州风味"和意外结局的法庭剧。“这本书，“哈林·黑尔法官写道，“确实为每位破产专业人士提供了收获！”

写信给艾琳·穆尔瓦尼，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7月31日的印刷版，标题为《法官小说引发法庭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