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亿美元违约事件前各方均收到警告，唯独投资者被蒙在鼓外——《华尔街日报》

布拉德·赫普纳曾怀揣宏图，希望将华尔街机构享有的投资机会带给小额投资者。然而事与愿违，这一愿景带来了痛苦。

这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金融企业家将公司命名为Beneficient，结合了"有益"和"慈善"之意，寓意行善的品质。为了给新企业融资，赫普纳与商业伙伴将其与GWG控股公司合并，后者是一家向散户投资者销售债券的老牌金融服务公司。GWG负责筹集资金，Beneficient则负责运作。赫普纳同时担任两家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并招募了一批知名董事，包括两位前美联储银行行长以及达拉斯牛仔队著名四分卫罗杰·斯托巴赫。

从表面看，赫普纳及其团队的战略前景光明：Beneficient将利用GWG投资者群体的资金收购私募基金份额和其他高收益资产，让普通投资者也能进入通常对他们关闭的市场。2019年6月，GWG向Beneficient的首笔5000万美元资金到位。据前董事透露，董事会认为这笔钱将用于业务扩张。

然而，这却拉开了近年来散户投资者遭遇的最大金融灾难之一的序幕。

几周内，Beneficient首席财务官蒂芙尼·凯斯发现数百万美元被用于支付赫普纳近1500英亩的东德克萨斯牧场和私人飞机旅行费用。这位曾担任毕马威审计合伙人及查克芝士CFO的高管，还在《华尔街日报》查阅的私密文件中发现公司采用了会导致收入虚报的错误会计方法。

据当时与凯斯共事的人士透露，凯斯所了解到的Beneficient内部运作情况，在她看来与投资者的最佳利益并不一致。根据描述事件经过的机密法庭文件显示，她多次向赫普纳追问答案，在2019年7月一次激烈交锋后，凯斯将一叠财务资料交给了董事会资深董事谢尔顿·“谢利”·斯坦。赫普纳的愤怒反应令她感到不安。法庭文件表明，她告诉斯坦自己害怕赫普纳。凯斯将文件留给斯坦后，数日内便辞职离去。

随后几个月里，继凯斯离职后，包括斯坦在内的三名董事会成员以及一众高管——首席合规官、首席技术官、运营主管和总法律顾问——相继出走。前董事会成员和高管表示，这些离职主要是出于担忧：该企业可能让投资者蒙受灾难性损失，而赫普纳却可能从中获利。

Beneficient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布拉德·赫普纳（左）图片来源：蒂姆·卡彭特/堪萨斯反射报即便在这波辞职潮之后，部分留任董事仍通过电视访谈和投资会议宣传Beneficient，协助通过全国范围的经纪交易商网络销售GWG债券。其中一位知名董事——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前行长理查德·费希尔——曾出现在宣传视频中，将Beneficient的目标描述为"成为美国经济的重要贡献者"。

去年，GWG公司违约了20亿美元的债务并申请了第11章破产保护，导致散户投资者可能面临高达13亿美元的损失。在单独的破产诉讼和联邦集体诉讼中，投资者指控董事会成员费希尔、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前行长丹尼斯·洛克哈特、私募股权大亨汤姆·希克斯以及保险业高管布鲁斯·施尼策协助赫普纳策划了一场庞氏骗局。费希尔、洛克哈特、希克斯和施尼策在法庭文件中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并拒绝置评。赫普纳也通过法庭文件和发言人否认了不当行为。

根据公司披露的信息和知情人士透露，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自2020年以来一直在调查GWG和Beneficient公司，涉及Beneficient的会计方法以及与赫普纳相关实体的付款问题。SEC在6月29日给Beneficient的信中警告可能采取民事执法行动，指控其违反证券法规。公司文件显示，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赫普纳也收到了类似的信函。根据文件，Beneficient和赫普纳表示他们的行为是适当的。

“我一直致力于保持一流的治理和透明度，这与作为董事的受托责任一致，”赫普纳去年在给《华尔街日报》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在董事会会议上，我总是依赖独立顾问和律师的建议。”

Beneficient的一位发言人表示，赫普纳的私人飞机旅行和牧场费用实际上是通过减少赫普纳相关实体持有的优先股权来支付的。发言人称，这些以及其他关联交易都是合法的，并已适当披露。他指出，Kice于2019年6月14日签署了Beneficient的审计声明。Kice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关于GWG和Beneficient的警告始于2019年夏季，并在高管和董事会成员间传播，一直持续到2020年，远早于GWG的倒闭。唯一毫不知情的是近2.8万名散户投资者，其中包括许多退休人员。本报道基于证券文件、法庭记录、电子邮件以及对前高管、前董事会成员和知情人士的采访。

董事会反叛

现年57岁的赫普纳在堪萨斯州农村的门诺派社区长大，曾就读于达拉斯的南卫理公会大学。他获得了由高盛合伙人小查尔斯·哈蒙设立的奖学金，后者成为他的导师。哈蒙后来借给赫普纳100万美元，用于赫普纳的早期交易之一——以1800万美元收购资产管理公司Crossroads Group。

1997年哈蒙去世后，他的遗孀为赫普纳设立了一个5000美元的金融信托。赫普纳将Crossroads和其他金融企业纳入该信托，他称之为哈蒙信托。2003年，赫普纳以约2亿美元的价格将Crossroads和其他公司出售给雷曼兄弟。大部分收益仍留在哈蒙信托中，赫普纳用其中部分资金（约1.4亿美元，通过关联信托借出）创立了Beneficient。

2021年拍摄的德克萨斯州布拉德福德市布拉德·赫普纳的布拉德利橡树牧场鸟瞰图。图片来源：EagleView除了凯斯的警告外，据当时往来的电子邮件显示，截至2019年8月，斯坦还听取了其他Beneficient高管的意见，他们对赫普纳的领导能力表示担忧，其中包括曾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担任执法律师的总法律顾问杰西卡·马吉，以及运营主管菲利普·埃基安。马吉拒绝置评。埃基安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当时担任酒类分销商Southern Glazer’s总裁的斯坦开始仔细审查Beneficient的财务文件。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与另外两名董事——美国银行美林前高级主管戴维·格拉泽和亿万富翁雷·达利欧家族办公室现任首席投资官布鲁斯·齐默尔曼合作。

他们仔细查看了支付给与赫普纳有关的商业实体的款项。斯坦向董事会成员汤姆·希克斯询问了900万美元的此类付款。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一封发给斯坦的电子邮件显示，希克斯表示，他认为这些付款是合理的。

齐默尔曼在2019年8月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董事会其他成员，他对向赫普纳相关方付款感到不安。斯坦表示同意。他在回复中写道：“现金流是一个大问题，从GWG向BEN支付相关方的款项是不可接受的。”

在布拉德利奥克斯牧场举行的Beneficient活动期间拍摄的照片。布拉德·赫普纳戴着眼镜，坐在左边。赫普纳敦促从为Beneficient提供资金的Harmon信托附属公司偿还贷款，强调这是合同义务。赫普纳在2019年7月15日发给希克斯的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这些信托公司已经受够了，希望得到偿还。我们需要非常小心，因为他们一直很通融。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再那么愿意了。”这封邮件被转发给了斯坦。

前董事们表示，当时大多数董事会成员并未意识到赫普纳在哈蒙信托及其关联公司中拥有重大经济利益。根据近期一份证券备案文件，赫普纳是这些信托的受益人，这些信托还向赫普纳的其他商业项目提供贷款。

赫普纳持续推进筹资工作。在2019年9月7日给董事们的电子邮件中，他表示8月份的债券销售额已增长至近5000万美元。“GWG不想操之过急，“他写道，“但如果9月能获得类似水平的投资兴趣，我希望很快就能向各位汇报创月度历史新高的销售业绩。”

他在邮件中提到，前牛仔队四分卫斯陶巴赫定于2019年10月15日在拉斯维加斯金融会议上发表主题演讲。“未来我们将继续仰仗各位董事担任本和GWG债券新项目的形象大使，“他写道。斯陶巴赫拒绝置评。

董事会成员格拉泽、齐默尔曼和斯坦对Beneficient从个人手中收购私募基金份额的战略能否产生足够收入来偿还GWG债券投资者越来越持怀疑态度。2019年9月21日，费舍尔和齐默尔曼在邮件中向赫普纳索要公司财务预测。赫普纳提供的预测显示，到2025年公司年收入预计将从近乎零增长至至少17亿美元。

2019年10月10日，在Beneficient达拉斯总部召开的会议上，矛盾彻底爆发。在与赫普纳、希克斯和施尼策的激烈讨论中，齐默尔曼、格拉泽和斯坦未被说服这些乐观预测存在合理依据。齐默尔曼当场辞职离席。格拉泽和斯坦也在数日内退出董事会。

另外两位董事，前CNBC主播米歇尔·卡鲁索-卡布雷拉和斯托巴赫，几个月后也辞职了。

“信任的违背”

债券销售在2020年持续攀升。同年10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通知Beneficient的母公司GWG，称其正在接受调查。联邦机构要求提供有关Beneficient的会计和估值实践，以及与关联方交易的详细信息。

2021年7月，SEC认定Beneficient一直使用的会计方法不正确：该公司一直在向其子公司提供贷款，并将收到的利息计入收入。这是Kice曾指出的问题。债券销售被暂停，直到公司修正其财务报表。

根据证券文件，GWG在2021年11月重新申报财务报表之前，未披露Beneficient在私募股权投资中的损失程度。这也是他们首次披露SEC的调查。

到那时，GWG已濒临崩溃。当公司试图重新启动债券销售计划时，SEC警告其经纪交易商，如果他们继续销售这些债券，也将受到调查。大约在同一时间，Beneficient分离为一家独立公司。由于债券销售冻结，GWG未能支付2022年1月到期的利息，并于同年4月申请了第11章破产保护。

在与Beneficient合作的几年里，GWG销售了13亿美元的债券，其中大部分收益用于偿还GWG过去的投资者。Beneficient从GWG获得了2.3亿美元，并向与赫普纳相关的实体支付了至少1.74亿美元。

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市退休人士克利福德·戴。图片来源：GRACE DAY图片来源：Grace Day现年74岁的克利福德·戴是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市一名退休社工，他表示在GWG与Beneficient合并后，自己听从顾问建议将约22万美元——毕生积蓄的很大一部分——投入GWG债券。GWG违约后他坦言：“这种信任崩塌让我深感震撼。”

戴的经纪人戴维·阿莱恩透露，前达拉斯联储主席费希尔、带领牛仔队两夺超级碗冠军的斯陶巴赫等董事的背书曾令他印象深刻。

证券文件显示，在至少五名董事辞职后仍留任Beneficient董事的费希尔、洛克哈特、希克斯和施尼策尔，多年任职期间每人获得超170万美元报酬。

破产法院设立了两个信托基金，试图向GWG债券投资者返还13亿美元欠款中的部分资金。一个信托计划出售GWG持有的约1.7亿股Beneficient股票，另一个信托正考虑对Beneficient及其现任和前任董事提起诉讼。

上月Beneficient通过与特殊目的收购公司合并上市。公司在证券文件和宣传材料中称该交易使其估值达35亿美元，但最终仅通过SPAC交易筹集约800万美元。截至周四收盘，其股价报2.14美元，较6月8日开盘价暴跌超85%。

7月17日，该公司宣布推出一个在线平台，鼓励私募基金的投资者将其资产置换为Beneficient的股票。

联系Alexander Gladstone，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7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20亿美元违约事件：除投资者外所有人均收到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