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疯子》——《熊》对工作与生活革命的启示 - 《华尔街日报》

我们是否就是我们所从事的职业？

这是FX电视台热播剧《熊家餐馆》第二季的核心命题，这部广受好评的餐厅题材悲喜剧现正于Hulu平台播出。这部以芝加哥为背景的剧集记录了一个才华横溢却问题重重的后厨团队——任何曾在此类环境工作过的人都深有体会：这份工作如同围城，充斥着噪音、压抑、焦虑、睡眠剥夺，对反社会行为异常宽容，却几乎永远报酬微薄。

然而与其他疯狂的工作场所类似，这里有种致命吸引力。《熊家餐馆》对职业生涯某个阶段（通常是早期）怀有复杂情感，那时工作会吞噬全部生活。你爱它，恨它，更恨它，却无法停止沉迷。同事变成家人与仇敌，有时两者兼具。对职业发展的偏执会催生残酷：任何阻碍都是必须清除的干扰。

第二季尾声，主角主厨卡米·伯扎托（杰瑞米·艾伦·怀特饰）公开质疑自己是否让太多外界因素渗入工作，是否因此影响了专业表现。

“我就是个该死的疯子，“他说，“所以才能把事做好。”

这种糟糕的合理化说辞常成为恶劣行为的借口，但我打赌你肯定听过。《熊家餐馆》的员工们正处在人生界限彻底模糊的阶段——他们试图将一家快餐店改造为米其林星级餐厅，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让工作与生活的分野完全消失。他们不再区分自我身份与职业身份，工作侵入家庭、侵蚀人际关系、占据梦境与梦魇。

这并不健康，但他们身边的同事也都在经历同样的煎熬。工作赋予了他们目标——这一信念由卡米的朋友“表弟”里奇·杰里莫维奇（埃邦·莫斯-巴赫拉赫饰）早早表达出来，他是三明治店留下的邋遢老员工，正苦苦在这家豪华餐厅的规划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在疫情后人们对工作与生活平衡的反思浪潮中，观看《熊家餐馆》里那种激进的工作狂文化令人不适。几乎每天都有新报道讲述员工重新评估工作优先级的故事：沮丧的老板们催促员工回到办公室；或是社交媒体上流行的“安静辞职”和“懒女孩工作”现象，这些本质上都是对盲目职业主义的抵制。我认为《熊家餐馆》有力论证了管理者们哀叹在远程办公中逐渐消失的“文化建设”，但餐厅其实别无选择——他们没法通过Zoom端上T骨牛排。

我们正处在一个根本性转变中。过去我们崇拜工作狂：叱责员工的明星主厨、凌晨发短信的CEO、圣诞节前夕睡在办公室行军床上的三婚教练。我们曾为办公室按摩师、桌上足球和冷萃咖啡龙头欢呼，直到意识到这些都是让人持续工作的精巧陷阱。在影视作品中，过度劳累的主角曾是固定套路——好莱坞炮制过多少关于私人生活一团糟的敬业医生和侦探的剧集？

平衡很重要。炫耀残酷的工作日程不再时髦。几年前社交媒体上盛行的“咬牙奋斗”精神，如今显得老套。职业道德依然重要——重大成就几乎总需要付出巨大努力——但很难找到谁还想重回每周80小时工作制、忍受霸凌上司，或为开会错过孩子的足球比赛。

《熊家餐馆》对此也有所影射，这种“排毒”现象同样冲击着餐饮业。当卡米和他同为厨师的合伙人西德尼·亚当（阿约·埃德比里饰）感到情绪失控时，他们会用拳头摩擦胸口，这是卡米在之前的工作中学到的手语（意为“对不起”）。现实中的芝加哥餐馆老板里克·贝利斯最近在《华尔街日报》的论坛上表示，《熊家餐馆》“让我们倒退了20年”，但我认为剧中的角色渴望做的恰恰相反——他们想要打破这种循环。《熊家餐馆》中的毒性被当作毒性对待，而不是被浪漫化。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没有人“躺平摸鱼”。《熊家餐馆》在描绘一个充满友情和共同目标的疯狂工作环境时达到了高潮。这些角色没有更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更想相处的人。（其中最感人的一幕是西德尼停下手中的活，为手忙脚乱的同事煎了一个蛋卷。）他们找到了目标——甚至包括表弟里奇，他在本季最佳的一集中，在一家优雅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实习，并发现了自己在客户服务方面的天赋，更不用说对服装品味的提升了。

“我现在穿西装了，”里奇回来后说道。去他的休闲星期五！

即使是非厨师也能感受到这种氛围。《熊家餐馆》让我怀念起一段时光，那是在（令人愉快的！）家庭和孩子到来之前，我一个人生活，冰箱里除了一罐芥末酱外空空如也，沉浸在自己自我陶醉、工作狂的世界里，只和其他自我陶醉的工作狂社交。事实上，《熊家餐馆》的配乐大多是80年代中期和90年代的大学摇滚（如R.E.M.、The Replacements、Liz Phair），这让我相信这部剧完美地迎合了X世代对过时工作和被遗弃的CD收藏的感伤情怀。

请明白：我对重温那些以花生M&M’s当晚餐、周末被困在办公室的早期日子毫无兴趣。那时的我既痛苦又低效。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提升了我的效率，也有效抑制了我的自负。我的孩子们根本不在乎我做什么——他们只想知道我是否会给他们做煎蛋卷。

我也不穿西装。此刻我正穿着短裤打字。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会找到定义自我的那种工作——但仅此而已。这是卡米和悉尼尚未寻获的，也是正在恢复生活平衡的离异父亲里奇已然明白的道理。一份伟大的事业可以是目标与才华的快乐表达。工作场所可以鼓舞人心，即使在压力和混乱之中。但一个人的工作并非生活的全部。《熊家餐馆》中的每个人终将发现：菜单上还有更多选择。

刊载于2023年7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从〈熊家餐馆〉看工作与生活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