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一项常见会计规则如何导致更多裁员与更少职业培训

财务会计中有一个假设：只有能被拥有的东西才有价值。这便将员工排除在外。插图：克里斯·加什财务会计并不总是最容易让人兴奋的话题。但这是一个错误，尤其是在当下。会计准则正日益驱使企业在招聘、解雇和培养劳动力方面做出糟糕的决定。现在是时候重新思考这些规则了。

问题源于财务会计中的一个假设：只有能被拥有的东西才有价值，比如机器和房地产。显然，你不能拥有员工——因此，按照这种逻辑，他们不可能有价值。即使一家公司的所有价值都存在于其关键员工的能力中，并且这些员工通过合同、竞业禁止协议、长期激励措施等被锁定，这一点也是成立的。

作为一个研究职场四十年的学者，我目睹了这一假设对公司和员工造成的破坏。因为如果员工在会计术语中没有价值，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成为资产——换句话说，不能成为对公司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只能是公司必须支付的成本。

如果是这样，解雇员工就能节省资金；毕竟，公司只是摆脱了成本，而不是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进一步推论：因为只有资产才能投资，而员工不是资产，所以用于培训和发展他们的钱不能算作投资。这些都被归为与咖啡和办公用品同类的当期行政费用。

这种对员工的错误描述被记录在由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制定的《公认会计原则》中。毫无疑问，这些规则在半个多世纪前制定时更为合理，当时制造业在经济中占据更大比重，工厂等资产在企业财务中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

但如今，人力资本对众多企业而言愈发重要。想想科技行业中有多少是建立在员工技能——程序员和其他专业人士———而非实体资产之上。会计准则却未承认这种价值。员工仍被视为成本而非资产，这导致了一系列灾难性问题。

（当被问及这些规则及其潜在危害时，FASB和SEC均拒绝置评。）

人的因素

现行准则引发的最显著问题是裁员。若员工被视为资产，裁员将成为困难时期最后而非最先考虑的手段。抛弃资产看似疯狂，尤其当企业可能很快需要重新购置时。但现实中，裁减员工仅意味着削减成本。看看当前正在裁员的企业吧———它们数月前还面临招聘困境，很可能很快又需重新招人。

这种观念还导致企业吝于员工发展。试想选择购买执行某项任务的设备（如机器人或AI）还是培训员工：购置设备可作为资产抵销负债，企业能通过分期摊销随产出价值逐步偿付。

然而，如果企业对员工进行再培训，这部分投入并不会形成资产价值。若企业当年无法覆盖培训成本，培训就会显得得不偿失。因此，与其他支出相比，企业系统性地对培训投入不足。尽管员工随着技能和经验的积累会持续增值（这与软件或设备不同），企业仍会做出这种选择。

由此衍生出一系列问题，例如克扣随时间累积的应计福利——如带薪休假、病假或养老金。这些福利本是为增强员工忠诚度和留任率的合理设计，但在财务会计处理中却成为必须用等额资产抵消的负债项，显得极为不利。

规避永久性承诺

现行规则不仅损害在职员工权益，也对企业自身造成伤害，更扭曲了企业的初始招聘策略。

财务会计要求企业披露员工总数，而人均绩效指标（如人均利润）直接影响企业评价。于是企业通过劳务派遣规避问题——这些员工虽在企办公，却属于第三方供应商。关键在于，他们在会计层面不被视为负债。

更重要的是，投资界不将这类员工视为最棘手的固定成本（因企业困境时难以削减）。相反，正式员工的薪资确实被归为固定成本。

按某些衡量标准，租赁员工如今已占劳动力的11%。在许多科技公司中，非雇员占所用劳动力的一半以上。

这种安排存在无数弊端。租赁员工对客户几乎没有义务。他们的合同并不特别灵活。而且他们通常比正式员工每小时更昂贵，特别是考虑到供应商费用时。

与租赁相比，一种相关且可以说更常见的做法是以节省资金为借口，直接让职位空缺。这种做法削减了雇佣成本，但并未衡量未完成工作的价值损失。

接下来会怎样？

投资者长期以来都知道财务会计规则中的扭曲。但近年来，他们对于改变规则以获取公司实际支出的更多透明度变得更加直言不讳。

2021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要求公司报告他们认为重要的人力资本问题——但公司可以选择报告他们想要的任何内容，或者什么都不报告。到目前为止，企业大多不会自愿披露太多信息，因为他们知道之后即使消息不好，也必须继续报告。否则，投资者会认为消息一定非常糟糕，否则他们会报告。

目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面前有一些提案，要求公司报告简单的人力资本指标，如劳动力总支出（不仅仅是员工）和培训支出。理论上，公司将不再有强烈动机使用租赁员工、放弃应计福利和吝啬于员工发展。这些成本将不再看起来像是咖啡支出。

能同时惠及投资者、员工并提升经济效率的政策实属罕见，但提升人力资本透明度正是这样的政策之一。

彼得·卡佩利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乔治·W·泰勒管理学教授，著有《我们最不重要的资产：为何对财务和会计的过度关注损害员工与企业》。可通过[email protected]联系他。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31日印刷版，标题为《一项常见会计准则如何导致更多裁员与更少职业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