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威廉·F·巴克利周游世界 - 《华尔街日报》
Matthew Continetti
小威廉·F·巴克利在他的帆船上,约1965年。图片来源:杜鲁门·摩尔/盖蒂图片社小威廉·F·巴克利总是忙个不停。从1951年25岁时出版《上帝与人在耶鲁》到2008年82岁去世期间,这位《国家评论》杂志创始人、美国保守主义思想运动领袖几乎从未停下脚步喘息。除了每周撰写三篇报纸专栏和无数的杂志文章外,巴克利还发表演讲、主持电视节目《火线》、写了57本书、演奏钢琴和大键琴、驾驶飞机、绘画、滑雪、环游世界,并驾驶帆船横渡大洋。他一年中塞进的活动和经历,比大多数人一个世纪能完成的还要多。
巴克利的敌人是无聊。他以对抗全球共产主义和 intrusive government 的劲头来抵抗懒散。“无聊是最致命的毒药,而它最猛烈地袭击最安逸的人,这是不言而喻的,”他写道,并援引索尔仁尼琴笔下最令人难忘的角色之一:“伊万·杰尼索维奇忍受了一切——除了无聊。”巴克利从他的父亲——一位德克萨斯石油大亨那里继承了财富,但并未沉溺于懒散。他的文集记录了他数十年来对国家政治、文化、社会和娱乐生活的持续参与。
今年夏天提供了一个重温巴克利机智与生活热情的机会。编辑兼学者比尔·米汉将巴克利的旅行随笔和文章集结成册,书名为《四处游历》。与此同时,出版商罗曼和利特菲尔德重新发行了巴克利四本航海书籍中的前两本——《空中飞行》和《大西洋高处》,并由他的小说家儿子克里斯托弗撰写了新的序言。这些书愉快地提醒人们,这位著名的辩论家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回忆录作者和讲故事的人。
如今指出知识界右翼已不再有像巴克利那样具有凝聚力或影响力的领袖人物,几乎成了一种陈词滥调。这种观点虽属实,却忽略了他魅力中那种激动人心与理想主义的特质。当今无论是右翼还是左翼,都再难找到像上世纪中叶前辈们那样以同样广博的才情涉猎非政治领域议题的写作者。巴克利不仅点评时事,更教导年轻人们:人生远不止党派斗争。
巴克利拥有非凡的感染力,能让读者沉浸于他的热忱之中。你无需是保守派政客、飞行常客或水手,也能与他共享探索未知领域、搏击突发风暴、纵横开阔海域的喜悦。他那娓娓道来的文风兼具亲和力、知识性与发散思维。
没有任何单一主题能垄断巴克利的注意力。“我向往冒险,却厌恶马拉松式煎熬,“他曾写道,“你可以说服我从飞机跳进死亡谷的深井,但永远别想让我徒步穿越死亡谷——或者去爬马特洪峰。对我而言,飞车特技演员埃维尔·克尼维尔比长跑运动员更有魅力。”
成为比尔·巴克利本身就是场冒险,而他总迫不及待地邀人同乐。透过他精致的感知力与高雅品味体验别样人生,实乃享受。游艇上的鸡尾酒会、东方快车上的美食盛宴、瑞士格施塔德的滑雪之旅、泰坦尼克号残骸的探秘——巴克利的文字为读者打开了绝大多数人永难涉足的秘境。“我总坐头等舱旅行,“他在1996年一篇航空随笔中写道,“这要感谢客户们的盛情款待,再加上我多年来挥汗如雨培养出的享乐主义倾向。”
“四处游历”涵盖广泛。书中既有巴克利对以色列、意大利和苏联之行的详尽记述,也穿插着他对行李限重规定和商业航班上椒盐脆饼缺失的抱怨。前一页他还在水疗中心比较慢跑与骑车的优劣,下一页已踏上协和飞机开启环球之旅。这种层层递进的阅读体验,犹如与一位妙趣横生的晚餐宾客共度良宵,美酒与谈资源源不断。
巴克利堪称"名人点名大师”。他对同僚与对手的提及构成了一部七八十年代的名人录。年轻读者或许难以辨认这些鱼贯登场的人物——从演员大卫·尼文到文学评论家休·肯纳,从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斯到专栏作家安东尼·刘易斯与哈丽雅特·范·霍恩。
这些被遗忘的人物与事件非但无碍阅读乐趣,反而为读者打开了解那个喧嚣思想年代的大门。它们提醒着我们:上世纪美国人曾受益于一种共享文化参照与共同经验的中产知识阶层文化。
无论海外旅途多么遥远,巴克利总会回归毕生挚爱:航海。米汉选集开篇的1958年文章以船只起笔,2004年的终章亦以帆船作结。他一生拥有四艘游艇——“恐慌号”、“苏西黄号”、“西拉诺号"与"小鸭号”,这些船舰连同他搭乘过的客轮、包租的游艇、用于潜水游泳的甲板,悉数出现在《四处游历》中。吸引巴克利的不仅是航海对身心的挑战,更是那份无拘无束的可能性。他在书中收录的一篇随笔中写道:“海洋是地球上仍能实现完全自由移动的最后疆域。”
《翱翔海上》最初出版于1976年,记述了乘坐"西拉诺号"横渡大西洋的航程。1975年5月30日,他与船员们从迈阿密启航,中途停靠百慕大和亚速尔群岛,于6月30日抵达西班牙马贝拉。这段航程并不轻松:设备故障频发,暴风雨骤然而至,船只屡屡面临搁浅危险。面对这些挫折,巴克利始终面带微笑,用航海轶事和警句妙语(“我最幸福的迷信就是——只要在咖啡里加了糖精,餐后就能享用热软糖圣代”)为读者带来无限乐趣。
随行者包括他的弟媳、几位密友和刚从耶鲁毕业的克里斯托弗。巴克利让旅伴们记录所思所感,《翱翔海上》中穿插着他们——尤其是克里斯托弗——的日记摘录,令全书生色不少。年轻的巴克利已显露出非凡才华,他简洁有力的笔触与父亲华丽的文风相得益彰。在一则典型日记中克里斯托弗写道:“比尔阿姨(他对凯瑟琳姑妈的昵称)在B舱的药箱旁酣睡。美国医学会、加州红十字会和蓝盾保险的全部医学知识技术,都被压缩分类塞进了这个深海渔具箱。”
对比尔·巴克利而言,航海的意义在于抵达目的地,更在于与良伴共度时光。幽默是这段旅程的必备品。《翱翔海上》的水手们举办派对、经历险境、开玩笑玩游戏。比如每喝完一瓶酒,就必须写份反共声明塞进空瓶抛入大海。“有人贡献了这样的宣言:‘中情局承诺,拾获此消息者可免费享受一次(1次)刺杀服务。’”
《空中航行》大获成功后,催生了续作《大西洋高处》,记录了巴克利在首次航行五年后进行的第二次跨大西洋巡航。几处缺憾使得《大西洋高处》略逊于前作。首先,克里斯托弗缺席了——他正忙于撰写自己的处女作。更重要的是,船只也不同了。巴克利深爱着他翻新的西拉诺号,它已成为第一个故事中的另一个角色、一位参与者。
相比之下,“任何打算登船并留在船上的人都称之为‘天界号’“的Sealestial号,有着另一位主人和专属船长。那些巴克利带上西拉诺号的定制细节、家庭纽带和家居舒适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陌生船员、专业摄影师和一位生病的泛泛之交。巴克利热爱的航海特质——即兴与友谊——也被削弱了。
尽管如此,《大西洋高处》仍包含首部作品所没有的亮点。巴克利用一章篇幅回复来信,阐述了他对撰写拒稿信的最佳方式的见解:“关键在于简洁——既要克制长篇大论的冲动,又要处理手头事务,除非你准备极端区别对待——比如给[假设的投稿人]琼斯写长信,然后忽略后面二十位。“他还给出了如何优雅拒绝各类请求的建议。尽管不愿增加日程,他发现自己经常应允:“两大克星是:1)年轻人(有些你实在不忍拒绝);2)其他编辑。“即便在天界号上,巴克利仍被卷入公共辩论与职场博弈的漩涡中。
确实,他可能喜欢航海,因为航海能让他集中注意力,约束他的行动,迫使他保持静止。他在2004年给《大西洋月刊》的文章中写道:“当你在港口时,桌边可能有四个意气相投的人,吃喝聊天,听音乐抽雪茄,外面的风、冰雹和温度都被我们直面并克服。在这里,在你安全的小锚地,是自然子宫中生活乐趣的复合体。”
这些幸福、宁静和沉思的时刻激励了巴克利。在《大西洋高地》的结尾,当航行结束时,巴克利想独自留在“海天号”上。他在日记中写下了几点观察,但发现很难表达出他的满足感。“我写下的那十几个字,此刻我无法辨认,”他写道。“它们难以辨认。但我知道它们说的是什么。知道它们表达的是什么。感激。”
这种感激之情贯穿了巴克利的写作。他对他的信仰、他的国家、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天赋和他的好运都心怀感激。正如这些书所表明的,他也给了我们其他人很多值得感谢的东西。
康蒂内蒂先生是美国企业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也是《右派:美国保守主义的百年战争》的作者,该书现已推出平装本。
刊登于2023年7月29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