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仍能从卡尔文·柯立芝身上学到什么 - 《华尔街日报》

卡尔文·柯立芝在百年前的那个下周成为美国总统时，正躺在床上熟睡。这位沉默寡言的男人当时身处佛蒙特州普利茅斯诺奇村——他成长的简朴家园，一个宁静之地。

在横跨大陆的旧金山，沃伦·G·哈丁总统因心脏病突发去世。当柯立芝的父亲在八月某个凌晨时分登上楼梯，敲响房门唤醒儿子时，一场非凡的历史场景就此展开。

哈丁去世的消息几经周折才传到普利茅斯诺奇。村里唯一的电话设在已打烊的杂货店，消息不得不通过汽车辗转7英里送达。更复杂的是，国务卿查尔斯·埃文斯·休斯要求总统宣誓就职需有公证人见证。所幸有位现成人选——副总统的父亲本人。

“我要您主持宣誓”，卡尔文对父亲约翰说道。于是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凌晨2点47分，柯立芝宣誓成为美国第30任总统。

这个泛着怀旧色调的时刻，成为美国转型期的永恒记忆。这不仅是柯立芝人生的转折点，更是全体美国人的历史节点——当时国家现代化进程迅猛，此类场景很快将成为遥远回忆。

如同柯立芝故居的境况，当时90%的美国农村尚未通电。1923年佛蒙特州官方公路图显示着纵横交错的土路网络。但机动车浪潮正汹涌而来，三年前人口普查局已宣布美国城市人口首次超越农村。

这位新总统出生于7月4日，对许多美国人而言，他象征着正在迅速消逝的旧日美国。毕竟他的全名是约翰·卡尔文·柯立芝，身上或许还带着一丝加尔文主义预定论的意味。他娶了名为格蕾丝的女子，本人则毫无浮华之气。“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风格，“他曾说——这种低调的表述恰恰是其独特风格的写照。

柯立芝的美德如此老派，即便在当时也显得过时：沉默寡言、勤勉、节俭、谦逊。他的父亲曾言"深信早年清贫大有裨益”，这在贪婪成风的时代尤为醒目。当柯立芝赴任总统时，他乘坐的是火车硬座车厢。他的总统回忆录篇幅仅有比尔·克林顿的四分之一。

1924年6月6日，柯立芝总统在霍华德大学毕业典礼上就种族平等问题发表演讲。图片来源：Alamy Stock Photo"做好每天的工作，“他在担任马萨诸塞州州长时的演讲中说道。这份信条自童年起便践行不辍：像无数新英格兰农民那样劈柴运木、修葺石墙、收割晒草。

尽管以惜字如金著称，柯立芝在阿默斯特学院三年级时却获得过演讲比赛冠军。事实上，正是言辞成就了他。虽然被戏称为"沉默的卡尔”，但面对1919年波士顿警察罢工时，他一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权以危害公共安全的方式罢工"令全国瞩目（并由此成为1920年哈定竞选搭档）。

他发表了或许是十年来最富诗意的演说——在佛蒙特州经历1927年灾难性洪水后到访时，他说：“正是在这里，我初次见到天光；在这里迎娶新娘；在这里，逝者安息于永恒群山的慈怀。“数十年来，每位佛蒙特州学童都必须背诵这段演讲。

艾米蒂·什莱斯在其2013年撰写的柯立芝传记中论证了他持续的现实意义。她将这位总统描述为"节俭到近乎苛刻”，但也称赞他是"孕育繁荣的吝啬鬼”，在其任内实现了国债缩减、减税政策、预算盈余、低失业率、经济增长和华盛顿官僚机构精简。

当复兴的三K党能在首都街头组织三万人游行时，柯立芝仍坚定捍卫种族平等。1924年在霍华德大学毕业典礼上，他援引一战期间的兵役记录说道：“黑人与白人一样，展现出同等公民品格，怀揣同等爱国热忱。“同年他在致全国黑人商业联盟主席的信中写道：“我国宪法保障所有公民平等权利，不因种族肤色而歧视。我已宣誓拥护这部宪法。“柯立芝还频繁接见原住民代表，成为首位造访保留地的总统。

1927年南达科他州戴德伍德市，首位造访原住民保留地的总统柯立芝被苏族部落收养为"领航之鹰酋长”，头戴苏族传统羽冠。照片：美联社柯立芝执政记录中的某些方面经不起时间检验。他对禁酒令几乎保持沉默，而该法令的管制引发了严重社会动荡和犯罪活动。1928年出席古巴国际会议时，他刻意拒绝饮用El Presidente鸡尾酒，转而用一杯清水向其他元首致意。

在首次国会演讲中，他力主通过1924年《移民法案》中的限制条款（该法案排斥亚洲人并限制南欧和东欧移民），并告诫立法者：“美利坚必须保持美国特性”。对于美国各地数千家乡村银行倒闭的金融危机——这场危机预示了大萧条即将带来的灾难性打击——他基本置之不理。

柯立芝最不朽的遗产是其品格。他的谦逊在当今政治已沦为喧嚣剧场、持续自我推销和妖魔化对手的时代简直难以想象。“他拒绝批评政敌，经常跨党派合作，用煎饼和佛蒙特枫糖浆款待国会议员，“该州前共和党州长詹姆斯·道格拉斯说，“在这个充满怨恨与分裂的时代，美国需要卡尔文·柯立芝这样的领导者。”

下周三凌晨2点47分，当普利茅斯诺奇重现柯立芝宣誓就职场景时，多数美国人将在睡梦中。或许在那个房间宣誓之人的某些美德，有朝一日能重返我们的公共生活。当前美国政坛确实需要一剂柯立芝式的缄默良药。

“关于你，我讲过无数笑话，”幽默大师威尔·罗杰斯在1933年柯立芝去世时说，“但每一个都基于你某些卓越的品质。”

《匹兹堡邮报》前执行主编大卫·M·施里布曼，现于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麦克斯·贝尔社会政策学院任教。

刊登于2023年7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再次聆听“沉默的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