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Bath & Body Works破解“美国制造”密码

俄亥俄州新奥尔巴尼——一瓶7.95美元的Bath & Body Works泡沫洗手液过去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生产。其组件需从中国、加拿大和弗吉尼亚州跨越13,000多英里运至该公司在俄亥俄州的配送中心。

Bath & Body Works决定必须加快新产品上市速度。由此催生了一项在美国企业界几乎无先例的生产创新计划。

如今所有生产环节都集中在哥伦布市郊该公司专属"美容园区"内相距仅数英尺的工厂完成。一家工厂生产泡沫泵和机械装置，另一家制造瓶身，第三家印制标签，第四家配制肥皂液、灌装瓶体、粘贴标签并旋紧瓶盖，第五家负责包装。产品配送时间缩短至21天，运输距离仅数英里。该品牌在自有门店销售的产品大部分实现本地化制造。

这项始于2008年的计划需要与持怀疑态度的供应商进行大量谈判。园区现拥有10家制造商、数百万平方英尺的生产仓储区域，旺季时雇佣5,000名员工。Bath & Body Works去年销售额达75.6亿美元，较2019年增长逾20亿美元。

“我将BBW视为交响乐的作曲家和指挥家，“Bath & Body Works供应链高管Susanna Zhu表示。

将生产转移至近岸（常称为"回流”）已成为众多企业的优先战略。新冠疫情、极端天气、贸易战、地缘政治紧张和船舶滞留等干扰因素曾导致消费者无法获得心仪的沙发和按摩浴缸。拜登政府正投入数千亿美元资金，旨在增强电动汽车、电池和半导体等战略产业的国内布局。

政府资金、旺盛的消费者需求以及持续的供应链问题，正引发一场工厂建设热潮，相关支出达到至少20年来的最高水平。政府估计，未来十年公共和私人投资总额将达到3.5万亿美元。

Bath & Body Works的举措在疫情期间被证明特别有帮助。当竞争对手苦于短缺时，BBW的本地供应商共享原材料甚至员工，以生产更多洗手液和其他紧俏商品。

CCL的印刷操作员Daniel Rice在生产线上工作。首席执行官Gina Boswell表示，将公司高管办公地点设在距离关键制造商仅短途车程的地方，可以快速解决问题并开发新产品。

“这很神奇，尤其是当你需要速度和灵活性时，“她说。

这家公司和许多零售商一样受益于疫情期间消费者支出的增加，但该公司表示今年销售额可能下降。

复制BBW模式的一个挑战是，工厂不是在真空中运营，而是依赖于供应商、零部件和专业知识的网络——迁移这些网络的成本很高。一旦这样的网络建立起来，它往往会固守在那里。

与美国相比，土地、劳动力以及遵守环境和分区法规的成本在中国和发展中国家通常更低。

适用于肥皂及BBW其他二十余种产品的模式，未必能复制到智能手机、搅拌机乃至背包等供应链高度专业化且根植亚洲的行业。

在另一家新奥尔巴尼供应商KDC/One的工厂里，哈里·普德尔正在包装Bath & Body Works的香皂。半导体制造商和粗钢生产商需要巨额前期投资和规模经济效应。而BBW模式更擅长发挥范围经济优势——即制造商生产多样化产品。Bath & Body Works每年能推出约7000种新香型产品。

BBW总部距美容产业园约10英里，由莱斯·韦克斯纳创立，曾隶属其零售集团L Brands。这家身体护理产品零售商从1990年的27家门店扩展到1999年的1000余家，截至今年4月已达1810家。2021年L Brands剥离了旗下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业务，更名为Bath & Body Works，专注于该品牌运营。

公司将美容产业园选址在新奥尔巴尼，这个规划社区毗邻主干道，一日车程可覆盖全美近半数人口。

新奥尔巴尼希望实现白领经济多元化。为吸引BBW，当地政府调整了区域规划并投资600万美元建设基础设施（另获州政府300万美元拨款）。2011年，首批工厂在这片450英亩的土地上建成投产。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BBW必须说服其顶级供应商搬迁。对供应商而言，好处是能与这家快速发展的护肤品销售商保持业务往来——BBW还提供了若干年的销量保证。不利之处则是：需要花费数百万美元转移生产线并购买新设备。

为肥皂瓶生产按压泵的Rieke包装公司当时无法确定这项投资是否值得。彼时Rieke的泵头产自中国工厂。该公司在几小时车程外的印第安纳州已有现成厂房可供应园区，但Bath & Body Works要求供应商必须入驻园区。

“从供应商角度看，当时存在很大阻力，“曾在Rieke任职、现就职于某制药公司供应链部门的Craig Miller表示，“你们要求我们追加设备投资，这里的租金将是印第安纳州农村地区的两倍。说真的，这听起来可不太妙。”

Rieke最终决定在新奥尔巴尼投入数百万美元建厂。“这个机会实在不容错过，“Miller说。

Corwin Strong正在新奥尔巴尼的Rieke工厂进行质检工作。将生产转移至俄亥俄州并非易事。工厂需要应对规划部门审批、高昂的人力与建设成本，甚至还要处理濒危蝙蝠的问题。

Jeff Stouffer曾负责Bath & Body Works的新品上市，后加入一家香水灌装供应商，该公司约2015年在园区新建了工厂。他与其他高管与市政及园区官员进行了十余次会谈，就这座小型工厂的外观设计反复协商，从墙面颜色到企业标识尺寸事无巨细。他表示这简直像加强版的业主委员会。

“他们对产品外观要求非常严格，”他说。

由于可能存在的濒危蝙蝠物种，该地树木无法砍伐，导致施工延误了几个月。

尽管如此，几乎每家公司都已超出初始投资规模。

“这将是一项持续2到3年的艰巨任务，而收益将在5到10年后显现，”斯托弗表示。

控制成本是最大挑战。

最初并非所有生产环节都在俄亥俄州完成。Rieke公司最初在纽奥良注塑成型两个外部塑料部件（可采用任意颜色），再将其与中国生产的内泵芯组装。

2020年左右，Bath & Body Works提出希望整个泡沫皂泵实现美国本土生产。据曾任职Rieke、现为咨询工程师的Will Nguyen透露，BBW还要求单价不得高于原先的20-25美分。

双方通过多年期供应商协议将泵引擎生产从中国迁至该园区。Nguyen表示，有数月时间此事能否成行尚不明朗。

KDC/One工厂内的Bath & Body Works皂液瓶。Nguyen称，Rieke最终同意在俄亥俄州以基本相同的单位成本完成整泵生产，而Bath & Body Works则帮助Rieke获得了批量保证及与其他公司的全球采购和供应商协议。

现在，Rieke公司必须解决如何在俄亥俄州实现泵头生产的盈利问题。他们选择了自动化路径。

在中国，这种由13个部件组成的泵头采用劳动密集型生产，大量工人需要手工处理微型弹簧和滚珠。“我们无法在俄亥俄中部复制海外的手工流程，“Rieke母公司TriMas包装的高管马克·博克斯表示，但用机器复刻这一工序同样复杂：“零件极其微小，运转速度极快，最轻微的误差都会导致卡顿。”

自动化设备必须确保泵头密封性足以防止液体渗漏，又不能过紧影响使用。这些机器还需适应不同批次塑料及其他原材料的差异。

据阮氏估算，美国生产线约需10名员工和1200万美元资本投入，而中国实现同等产能仅需50名员工和不足200万美元投资。

自动化与本地化使泵头及其部件从下单到成品交付周期缩短至一个月内，此前需要五个月。Rieke每年为Bath & Body Works供应约3亿个泵头。

新奥尔巴尼市认为这个美妆产业园可成为企业社区的示范案例。园区已吸引安进制药厂入驻，去年英特尔更选定此地建设200亿美元半导体工厂。该公司表示该工厂将吸引数十家本地供应商，包括半导体设备制造商及其他材料供应商。

在纽阿尔巴尼的Axium工厂，工人们正在为Bath & Body Works的瓶子制作模具。该园区的成功及其旺季时数千名员工的规模，使得附近制造商开始担忧劳动力短缺问题。Bath & Body Works近期已允许部分供应商在俄亥俄州其他地区开设工厂以吸引新员工。

如今BBW的战略围绕其美容园区的独特优势展开：快速交付新产品。Bath & Body Works定期推出新香型，并高度重视快速设计与生产。这种模式使BBW能够收取溢价、避免折扣和库存积压，同时抵消本地制造的额外成本。

本月早些推出的"狂野沙滩"香型（香调：刺梨果、仙人掌花与温润龙舌兰花蜜）已衍生出手部清洁、香薰蜡烛、沐浴露、香水、消毒喷雾、润肤露和美黑产品等多条产品线。

与大多数零售商提前数月预订全季产品不同，Bath & Body Works仅预定约三分之二的商品，随后密切监控销售数据，对畅销品追加"即时"订单。

“实际上在一周内就能完成发货，“肥皂制造商KDC/One的首席执行官尼古拉斯·惠特利表示。

地理邻近使制造商能利用园区物流服务，轻松将样品送至下一生产环节或提交Bath & Body Works高管审批，无需隔夜快递。产品的香气、触感或陈列效果很难通过视频会议准确传递。

“有些闪光效果和全息图案在图片中无法很好地呈现，”标签制造商CCL Label的图形经理汤姆·德西科表示，“你无法在图片中捕捉到那种效果。”

联系奥斯汀·赫福德，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7月26日印刷版，标题为《肥皂制造商破解“美国制造”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