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致命校园火灾揭露圭亚那矿业小镇性剥削问题

圭亚那马希亚——多年前，这个偏远矿业小镇的教育官员在高中宿舍窗户上安装了金属栏杆，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男女学生免受侵害。该镇以派对、夜总会和当地金矿工常光顾的妓院而闻名。

但旨在保护学生的铁栅栏和上锁的门，却在五月底的一个晚上助长了火灾悲剧——当大火席卷女生宿舍时，这些设施阻断了逃生通道，导致20名（主要为来自该校服务的偏远村落的原住民女孩）遇难。

遇难者遗体焚毁严重，这个南美贫困国家不得不将DNA样本送往纽约进行身份鉴定。

这场悲剧震惊了这个南美小国。尽管圭亚那因埃克森美孚主导的财团发现海上石油，已转型为全球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但其无法无天的矿区仍深陷贫困和儿童性剥削问题。

“我原以为那里是孩子获得机会、得到照看的最佳场所，“13岁遇难女孩莉萨的母亲莫妮卡·罗伯茨说，“但那就像座监狱。”

警方从废墟中找到莉萨焦黑的头骨时，她母亲说：“没有血肉，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栏杆是多年前因十多名女生怀孕事件后加装的。图片来源：凯贾尔·维亚斯/华尔街日报联合国、官员及青少年权益组织表示，12至17岁的19名女孩以及宿舍管理员5岁儿子的死亡，凸显了在这个国家崎岖内陆星罗棋布的非正规矿场附近村落，教育和儿童保护仍面临持续挑战。据现任及前任政府官员称，2021年黄金约占圭亚那经济产出的9%，而矿业商人长期以来一直是重要的政治献金来源。

70岁的土著首领科内尔·爱德华兹称，几十年来，马迪亚周边的金矿吸引了土著社区成员、圭亚那大西洋沿岸的年轻男性，以及向土著委员会缴纳10%开采量的巴西和委内瑞拉非法矿工。当地政府及居民表示，其中一些人在泥坑中辛苦淘金后，长期聚集到马迪亚酗酒嫖娼。

该地区的马迪亚中学是周边多个土著村唯一的中学，部分村落只能通过丛林小径和独木舟抵达。许多学生在学年期间寄宿于此。17岁女儿娜塔莉在完成毕业前几周葬身火海的黛博拉·贝拉明表示，这为贫困儿童提供了原本无法获得的教育机会。

“我告诉她：‘去闯出点名堂，别像你姐姐们只会生孩子’"，仅凭牙齿标记辨认出女儿遗体的贝拉明说，“她对我说：‘妈妈，我会尽力的’"。

学生们参观一处临时墓地，部分火灾遇难者安葬于此。图片来源：Kejal Vyas/华尔街日报科内尔·爱德华兹是遇难11名女孩所在村庄的酋长，他表示矿工常以性剥削手段侵害儿童。图片来源：Kejal Vyas/华尔街日报矿工本尼迪克特·罗伯茨在火灾中失去了13岁的女儿安德莉亚。他表示此前从未质疑过学校宿舍的金属栅栏和上锁房门——他的三个年长女儿都曾在此就读，这些安保措施能防止学生夜间离开宿舍。

但当地官员指出，该宿舍楼未安装火灾警报器和逃生通道，仅配备少量未受过专业培训的警卫和教师。5月21日火灾当晚，消防员在昏暗街道上匆忙寻找足够长的消防水管，急救人员先是拼命撞门未果，最终凿穿墙壁才救出幸存者。

教育工作者称圭亚那辍学率居高不下。怀孕女生通常被迫停学直至分娩，但年轻母亲鲜少重返校园。许多教师月薪仅350美元艰难度日，师生不论男女都常通过采矿或在矿场做饭等零工补贴收入。

运营该学校的教育部地区代表拒绝置评，并将问题转交给圭亚那富含黄金的波塔罗-锡帕鲁尼地区行政长官彼得·拉莫塔尔处理，马迪亚就位于该地区。

拉莫塔尔表示，这起事件是一场噩梦，但学校在预算紧张的情况下仍努力为农村社区提供教育，并为学生实施安全措施。

本月，一名15岁女孩在圭亚那首都乔治敦出庭，面临20项谋杀指控，据称是她引发了火灾。警方表示，他们正在调查这是否是老师没收她手机后的愤怒行为。宿舍管理员称，为防止女孩们与镇上男性联系，夜间通常会没收手机。

附近米科比小村庄的酋长爱德华兹表示，矿工以性剥削为目的诱骗儿童的问题长期存在。11名遇难女孩来自该村。学校工作人员称，几年前马迪亚宿舍曾有超过十几名女孩在几个月内相继怀孕。

“我们说的是小女孩，她们被给予一点首饰或手机，就成了他们的猎物，“爱德华兹说，他的家庭遭受了特别沉重的打击，因为遇难者中有五人是他的孙女和曾孙女。“这对我们来说是个真正的挑战，因为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联合国驻该国协调员耶西姆·奥鲁克表示，近年来圭亚那政府机构和非营利组织加强了对教师和执法人员的儿童保护措施培训。但她指出，偏远社区的执法仍然困难。例如，农村矿区的电话信号不稳定，限制了政府为受害者设立的举报性交易和性剥削热线的效果，根据美国国务院的报告。

“我能理解宿舍门被锁的原因，”奥鲁克说。“这与男性对女性的行为和态度有很大关系。”

连接马迪亚和米科比的道路旁分布着许多非正规的金矿开采作业。图片来源：Kejal Vyas / 华尔街日报这位居住在土著村落米科比的六个孩子的母亲，在宿舍火灾中失去了她13岁的女儿。图片来源：Kejal Vyas / 华尔街日报白天，家庭和儿童漫步在马迪亚被阳光炙烤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满是黄金商人和采矿设备商店。夜晚，街头小贩推着车售卖朗姆酒和伏特加，牙买加舞厅音乐和西班牙雷鬼音乐从俱乐部和酒吧中传出。

在圭亚那，卖淫是非法的，法定同意年龄为16岁，但在偏远地区几乎没有执法。穿着暴露的女性从阳台上弯腰招揽顾客。在其中一家为数不多的酒店，当被问及镇上有什么可做的时候，接待员用一个词回答：“女孩。”

据总检察长称，政府向每个遇难者家庭提供了25,000美元的赔偿，同时国家委员会正在调查导致悲剧发生的情况。议会中的主要反对党在一份声明中称，这笔赔偿是政府试图逃避为学童提供安全住所的责任。

火灾发生后，数名教师离开社区寻求心理援助。许多幸存学生的家长表示不会再将孩子送回学校。不少学生坦言宁愿去采金也不愿上学，因为采矿能立即获得报酬，可以贴补家用。

根据美国劳工部2021年报告，在包括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在内的南美其他国家，儿童被诱骗至无法无天的矿区从事危险采矿和卖淫的现象屡见不鲜。联合国儿童基金会2017年发布的《矿业企业工具包》中，为大型工业矿业公司及从小型个体矿商采购黄金的企业提供了培训指南，指导其如何应对矿区儿童被迫从事性交易的风险。

非营利儿童保护组织"Blossom Inc.“负责人阿约德勒·达尔格蒂-迪恩指出，像马迪亚这样的偏远地区，警方和监管机构往往人手不足，导致许多风险隐患无人处理。

“这让我怒火中烧，本该开展预防措施和性教育的孩子们，现在却被关在铁窗之后。“达尔格蒂-迪恩痛心地说。

该机构与州儿童服务机构合作，曾在马迪亚运营青少年辅导小组，火灾中遇难的女孩中有五人曾参与其中。“矿业城镇绝非儿童的安全港湾，“她强调道。

拉莫塔尔表示，他期待该国未来几年的石油收益能帮助改善原住民社区的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这些社区约占圭亚那80万总人口的10%。

根据财政部的数据，教育支出占政府2023年近40亿美元预算的12%。政府还计划将碳信用额度销售所得资金的15%专门用于支持原住民地区，未来几年总额将达到约4亿美元。

马迪亚市长兼学校餐厅老板大卫·亚当斯对此表示怀疑，他认为自1966年圭亚那独立以来，官员们多次失信，发展资金不太可能真正惠及他的社区。

“如果六十年都没能分配好财富，很难相信现在能做到，“他说。

联系记者Kejal Vyas，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圭亚那保护儿童之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