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俄耳甫斯：雅各布·劳伦斯与姆巴里俱乐部》评论：全球起源 - 《华尔街日报》

雅各布·劳伦斯《市场场景》（1966年）图片来源：雅各布与格温多林·奈特·劳伦斯基金会/纽约艺术家权利协会俄亥俄州托莱多市

雅各布·劳伦斯（1917-2000）以描绘非裔美国人生活经历而闻名，是20世纪最受推崇的美国黑人具象艺术家之一。但新展览"黑色俄耳甫斯：雅各布·劳伦斯与姆巴里俱乐部"（俄亥俄州托莱多艺术博物馆展至9月3日）将劳伦斯推向国际舞台，同时拓宽了我们对这位艺术家、其艺术渊源及创作的理解。

劳伦斯出生于新泽西州大西洋城，先后居住于费城和哈莱姆区，13岁开始学习艺术。尽管16岁辍学，他后来仍在黑山学院、社会研究新学院和普拉特学院任教。传统艺术史对劳伦斯职业生涯及其半抽象绘画（蛋彩与水粉的明暗色块动态交织）的解读，着重强调哈莱姆文艺复兴、爵士乐和欧洲现代主义的影响，尤其是毕加索的立体主义与马蒂斯的抽象剪纸。

通常我们看到的劳伦斯作品展多为个展或与美国同期艺术家联展。其著名叙事性作品包括：描绘美国早期动荡岁月的系列；哈丽特·塔布曼、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和约翰·布朗的传记系列；非裔美国人（如劳伦斯父母）从实行种族隔离的南方迁徙至北方城市的《大迁徙》系列；二战期间在美国海岸警卫队服役经历；以及广岛原子弹爆炸题材。在这些多元文化作品中，劳伦斯虽非色盲，却着重强调种族融合与美国共同历史的普世价值。

展览现场摄影：托莱多艺术博物馆但《黑色俄耳甫斯》表明，这种对劳伦斯生平与艺术的解读至多是不完整的。由克莱斯勒艺术博物馆与新奥尔良艺术博物馆联合策划的《黑色俄耳甫斯》聚焦劳伦斯两次改变人生的尼日利亚之旅（1962年为期10天；1964年与妻子艺术家格温多林·奈特共同生活8个月）。在非洲，劳伦斯在姆巴里俱乐部的全球展览中展出了《迁徙》与《战争》系列画作——姆巴里俱乐部是一个融合欧洲现代主义与非洲本土文化的实验性国际艺术家、作家及表演者联盟（“mbari"在伊博语中意为创造）。劳伦斯在此观摩艺术表演、参与研讨会并描绘非洲民众的日常生活。1963年，他登上了姆巴里俱乐部的艺术文学期刊《黑色俄耳甫斯》。

展览由布鲁克林博物馆（曾任克莱斯勒策展人）的金伯利·甘特与弗吉尼亚美术馆（曾任新奥尔良艺术博物馆策展人）的恩杜比西·埃泽卢姆巴联合策划，《黑色俄耳甫斯》如同一个启发性时光胶囊。展出来自尼日利亚、加纳、埃塞俄比亚、苏丹、巴西、印度、日本、英国、欧洲及美国艺术家的逾百件作品，以迷人多元的视角深化我们对劳伦斯的认知，展现他在后殖民时代非洲日益全球化的语境中对西方与非洲文化遗产的融合。

雅各布·劳伦斯《四只羊》（1964年）图片来源：雅各布与格温多林·奈特·劳伦斯基金会/纽约艺术家权利协会这种文化熔炉的氛围以复杂的结果激发了一系列混合艺术。劳伦斯立即从中获得灵感——他的非洲题材画作（多为市集场景）显得更具爆发力，更抽象、色彩更丰富、更具仪式感、更有节奏与生命力。在《小丑》（1963年）中，劳伦斯将表演者解构为帽子、头部、双手与花朵的图腾式组合；《四只羊》（1964年）里，女性照料孩童、清理鱼获、处理肉食与准备餐点的生活片段如漩涡般环绕着中央静物般的羊头骨骸；《肉铺》与《公鸡》（均创作于1964年）中血红的动物胴体，赋予乡村生活堪比《最后的审判》般的 visceral 冲击力。在这些及其他构图饱满、充满张力的画作中，劳伦斯将场景分割堆叠，使画面如同非洲浮雕雕塑，或如《古物》（1964年）中女子与宗教小雕像所呈现的梦境般幻象。

松原直子《冬日新英格兰森林》（1967年）图片来源：费城艺术博物馆/托莱多艺术博物馆尽管劳伦斯是展览焦点，但并未独占风头。展品还包括德国表现主义艺术家卡尔·施密特-罗特卢夫的木刻版画，埃塞俄比亚现代主义先驱亚历山大·“斯昆德”·博格西安创作的奇幻抽象宇宙风景画与看似受莫迪利亚尼启发的肖像。尼日利亚画家Twins Seven-Seven的胶合板绘画展现出精细的纺织品质感；日本艺术家松原直子的木刻版画《冬日新英格兰森林》（1967年）兼具 visceral 力量与细腻笔触；奥地利艺术家苏珊娜·温格的纺织作品与浮雕雕塑则充满平面设计感且夺人眼球。尼日利亚首席艺术家穆莱纳·奥耶拉米的画作《无题（贵族）》（1965年）虽令人联想到保罗·克利，却展现出令人愉悦的异质真实；而艾哈迈德·穆罕默德·希布林的《无题》（1963年）则在传统书法、涂鸦与美国雕塑家大卫·史密斯的墨水素描风格间灵动切换。

亚历山大·‘斯昆德’·博格霍西安的《无题》（1966年）摄影：克莱斯勒艺术博物馆/托莱多艺术博物馆然而展览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雕塑作品。巴西艺术家阿格纳尔多·多斯·桑托斯光滑的雕刻木制头颈作品《埃舒》（约1950年代）如紧握的拳头般充满力量。尼日利亚艺术家阿西鲁·奥拉通德未标注日期的大型反凸纹抽象浮雕——《无题（亚当与夏娃）》《无题（奥绍博的历史）》和《无题（国王与追随者）》——融合了非洲、亚述和民间艺术传统，令人叹为观止。加纳雕塑家文森特·科菲的钢制寓言女性卧像《觉醒的非洲》（约1959-60年）同样壮观。尽管她向上挣扎的姿态充满张力，却仍保持着庄严的纪念碑气质。

值得称道的是，《黑俄耳甫斯》并未强加任何宏大命题。尽管布展方式略显戏剧化，这场内容丰富的展览通过重新解构与语境化劳伦斯的作品，强调了这位非裔美国艺术家的非洲血脉传承，让观众得以在作品对话中建立视觉关联，从多元表达中重新认识劳伦斯。

本文作者埃斯普伦德先生系《观看的艺术：如何解读现代与当代艺术》（基本书局）一书作者，长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艺术评论。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24日印刷版，原标题为《一位画家的全球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