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此长眠》评论：大卫·伯恩的独裁者迪斯科派对 - 华尔街日报

阿丽尔·雅各布斯与《Here Lies Love》剧组摄影：比利·布斯塔曼特、马修·墨菲与埃文·齐默尔曼伊梅尔达·马科斯，这位声名狼藉的菲律宾前第一夫人，看似不太可能成为百老汇音乐剧的女主角。但当年的伊娃·庇隆同样出人意料——两人有着诸多相似之处，而以其生平改编的音乐剧曾风靡全球。

无论如何，追溯马科斯动荡人生的《Here Lies Love》与传统的百老汇演出截然不同。该剧由传声头像乐队主唱大卫·伯恩构思并创作词曲（音乐部分与胖男孩瘦子合作），十年前在外百老汇首演时，就以颠覆性的迪斯科舞会形式惊艳众人——现场悬垂着巨型镜面球，同时融合纪实戏剧元素。

百老汇剧院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正厅座位全部拆除，多数观众需站立（或跳舞）观演。伊梅尔达的一生在剧院原有舞台及观众席周围的平台上如盛装游行般展开。中央舞台本身也会旋转变幻，手持荧光棒的舞台监督需引导站立观众避让移动路径——宛如机场地勤指挥飞机进出廊桥。（需说明的是也可选择座位观演；笔者2013年曾全程站立沉浸体验，此次选择坐席后证实并不会降低参与感。）

这部令人无法抗拒的音乐剧在百老汇同样独树一帜，用一句陈词却恰如其分的话来说——这就是简单的事实。伯恩先生向来是位音乐界的喜鹊，在这里他呈现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折衷风格歌曲。当剧情展现伊梅尔达从菲律宾外省小岛的贫民窟，到与政治新星缔结童话婚姻的崛起历程时，旋律优美的民谣适时响起。由阿丽尔·雅各布斯以光彩夺目的魅惑演绎的伊梅尔达，与丈夫费迪南德（何塞·利亚纳饰，散发着冷酷野心）入主总统府成为国民偶像后，狂欢派对正式开场——强劲的低音贝斯喷薄而出，观众们被邀请加入这场欢乐的混战，甚至能收到编舞指令。

何塞·利亚纳与全体演员图片来源：比利·布斯塔曼特、马修·墨菲与埃文·齐默尔曼伯恩直接采用了伊梅尔达的真实言论（及剧中其他人物的原话）作为歌词，这剂柔滑浓香的香膏里或许藏着只苍蝇——伊梅尔达是位极其精明的公众表演家，她用无可否认的魅力、美貌与声望，为马科斯家族日益贪婪的掠夺行径披上天鹅绒外衣：他们疯狂榨取国家财富中饱私囊，当然还有填满她的鞋柜（尽管伯恩明智地避开了对伊梅尔达过度曝光的恋物癖的描写）。

因此，《Here Lies Love》中呈现的伊梅尔达形象，是她精心塑造和培养的；我们几乎无法透过华丽装饰的表面窥见其本质。即使当伊梅尔达去监狱探望马科斯家族的劲敌、直言不讳反对他们的参议员尼诺伊·阿基诺（由热情洋溢的康拉德·里卡莫拉饰演）时，她给人的印象更多的是同情而非冷酷。（尽管这部分可以用她与尼诺伊不寻常的过往来解释，尼诺伊曾是伊梅尔达的早期情人。）即便随着剧情深入探讨这对夫妇的可怕掠夺行为，伊梅尔达仍保持着迷人的、看似无辜的形象，仿佛与马科斯政权给菲律宾带来的恐怖毫无关联。

该音乐剧首演时，因近乎圣徒传记的倾向而备受批评，将伊梅尔达塑造成了一个光鲜的流行明星——她有时会对着闪闪发光的麦克风歌唱。当然，由亚历克斯·蒂姆伯斯（他的标志性风格就是光鲜亮丽；参见《红磨坊！》）执导的这部制作精良、光彩夺目的作品，在90分钟的演出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鼓励观众透过玫瑰色的眼镜看待被称为“塔克洛班玫瑰”的伊梅尔达——塔克洛班是她成长的主要城市。

康拉德·里卡莫拉和雅各布斯女士照片：比利·布斯塔曼特、马修·墨菲和埃文·齐默尔曼然而，这个版本在鼓励观众为勇敢的伊梅尔达的崛起欢呼与揭露表象背后残酷真相之间，感觉更加平衡。当演出开始将频繁乘坐喷气式飞机的伊梅尔达与令人震惊的数据并列展示时——这些数据在环绕的视频屏幕上闪烁，其中提到伊梅尔达为她的宠物文化项目花费的巨额资金——这种对比令人感到迷失，而这正是有意为之。

当我们来到歌曲《1081号令》时，欢庆气氛戛然而止——这首歌曲详述了马科斯家族为镇压民众反抗采取的严酷手段，包括实施戒严令。旋转的迪斯科球停止了转动，我们舞动的双脚此刻牢牢钉在了地上。

《爱在此长眠》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它如何巧妙地将伊梅尔达崛起的庆典式、甚至煽情的呈现，转向对阿基诺从流亡归来时在机场遇刺这一必然遭谴责事件的刻画。莉亚·萨隆加——这位在《西贡小姐》问世三十余年后仍保持惊人嗓音的艺术家——饰演主持儿子葬礼的阿基诺母亲（不过萨隆加女士的演出只持续到8月13日）。

演出在快节奏终曲中重归欢腾，重复着那首萦绕耳际的主题曲。但当粉色纸带如雨般洒向观众时，你或许会三思量是否要抓一把留作纪念。

伊舍伍德先生是本刊戏剧评论人。

刊载于2023年7月21日印刷版，原标题《独裁者的迪斯科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