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关于通胀，“暂时派”的观点有其道理

当美联储本月召开会议时，有人应该提起2021年备受嘲笑的"暂时派团队"。还记得他们吗？（完整披露：我曾是其中一员。）当时美联储也属于这个阵营，尽管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在2021年11月放弃了"暂时性"这个形容词。金融市场同样认同：通胀保值债券市场的盈亏平衡预期通胀率在2021年大部分时间都徘徊在美联储目标附近。

后来随着通胀持续攀升，包括我在内的"暂时派"成员多次公开认错。通胀远不如我们预想的那么短暂。这个形容词确实选得糟糕。

但事实证明，虽然这个名称不准确且我们的隐含通胀预测严重偏离，但"暂时派"的核心观点可能正在得到印证。该观点认为通胀上升主要不是货币和财政政策导致的经济过热所致，而是源于若干会自行消退的"特殊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食品能源价格上涨和疫情引发的供应链瓶颈。

其政策含义是：降低通胀无需以经济衰退为代价。通胀会自行回落。当然美联储需要加息——在通胀攀升的快速复苏经济中，零利率显然不合时宜。但美联储无需将利率推高到引发衰退的程度。

如今这个预言可能正在实现。经季节调整的12个月通胀率在2022年6月达到8.9%的峰值，到2023年6月已降至3.1%，单年降幅相当可观。美联储更青睐的个人消费支出平减指数虽未下降这么多，但从2022年6月的7%降至2023年5月的3.8%。待6月数据公布时，很可能进一步走低。

这一切并非源于经济疲软。疫情后的繁荣仍在持续。自美联储开始收紧政策以来，失业率一直稳定在3.5%至3.7%的区间，低于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的"充分就业"或"自然"失业率。（美联储的最新预估为4%。）

近期非农就业增长虽有所放缓，但仍达到维持劳动力正常增长所需速度的两倍以上。美国商务部尚未公布2023年第二季度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初步预估，但根据已有数据，过去四个季度的增长率很可能维持在2.5%左右——再次超过趋势水平。（美联储预估的趋势增长率为年均1.8%。）

因此，我们非但未陷入衰退，甚至称不上经济放缓。相比2022年3月美联储启动紧缩政策时，当前经济疲软程度显然有所减轻而非加剧。然而通胀却已大幅回落。

那么"暂时派"团队终究是正确的吗？不尽然。一个持续两年多才化解的过程不应被贴上"暂时性"标签。我们仍需致歉，因为时机判断严重失误。原因何在？

首要且显而易见的原因是俄罗斯入侵乌克兰。2022年初，曾推动原油价格在2021年上涨约66%的油价涨势似乎已结束。但二月份，俄罗斯坦克碾碎了这种预期（所幸未能击溃乌克兰军队），导致2021年12月至2022年6月间原油价格再度飙升60%。

战争还扰乱了食品供应。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中食品价格的12个月通胀率从2021年12月的6.3%升至2022年8月的11.3%。因此，与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一样，食品和能源冲击叠加在已经过高的核心通胀率之上。

“暂时派"团队没有预见到战争。谁又预料到了呢？但我们更大且更持久的错误是未能预见到疫情后供应链瓶颈的持续时间和广泛程度。

仅代表我个人而言，我高估了竞争性资本主义的能力。我以为饥渴的资本家看到价格异常高涨带来的高利润前景时，会迅速投入更多卡车、集装箱、货箱——不惜一切代价缓解瓶颈。我错了。事实证明，这些调整比我2021年预期的要困难得多，耗时也更长。实际上，供应链问题的痕迹至今仍存。

但"暂时派"团队的历史记录并不重要。对政策制定者而言，重要的是能源冲击和供应链瓶颈似乎已成为过去，通胀正在下降——而经济并未出现明显的疲软。

正如约吉·贝拉(Yogi Berra)所说：“没结束就是没结束。“但美联储在考虑进一步提高利率时，应牢记这一切。

布林德先生是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和公共事务教授，1994-96年担任美联储副主席，著有《美国货币与财政史：1961-2021》。

6月28日，纽约全食超市的一位购物者。照片：Richard B. Levine/Zuma Press刊登于2023年7月20日印刷版，标题为《“通胀暂时派"确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