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游戏与娱乐》书评：一段引人入胜的历史观察 ——《华尔街日报》

《爱神领舞》（局部，约1405年），佚名艺术家图片来源：盖蒂博物馆洛杉矶

从某些方面看，盖蒂中心展览"中世纪的游戏与消遣"的主题或许有些奇特。在黑死病肆虐的世界里谈游戏消遣？在污水横流的城镇中？当人们庆幸自己只是过着肮脏、野蛮而短暂的生活时？当然也存在享有更多特权与权势的阶层——但今天谁愿意与他们交换位置，更遑论将他们血腥的权力游戏视作儿戏？

然而在这个由盖蒂博物馆前研究生实习生纳瓦·斯特雷特策划、资深策展人伊丽莎白·莫里森协助的简约却发人深省的展览中，我们开始怀疑：现代人对游戏的诸多认知，或许正源自那些黑暗年代。展出的约20件盖蒂馆藏手稿（约1240-1570年）呈现了丰富图像：爱神引领淑女们跳着端庄舞蹈（法国，约1405年）、孩童玩着类似跳棋的棋盘游戏（法国，约1320-25年）、骑着酒桶比武的儿童（佛兰德斯，1465年前-约1541年）。另有14世纪末的国际象棋残局（法国北部）及关于爱情博弈与战争游戏的隐喻。

这些图像同时揭示了西方游戏本质发展的重要特征。尽管跳棋、象棋等游戏发轫于东方——印度与阿拉伯地区——但现代形态却形成于此时期。象棋的等级制特质尤具中世纪韵味，车马象各司其职保卫自身利益与王权。六百余年后的今天，这些游戏仍基本保持着原始形态。

这些游戏形式如此熟悉，以至于展览明确面向当代游戏玩家，包括儿童和成人。展区提供了跳棋棋子供游客在彩绘棋盘上使用（棋盘装饰着14世纪类似游戏的图像）。对于玩过电子游戏（常涉及中世纪主题）、读过奇幻小说（通常以中世纪文化为蓝本创作）或参加过体育团队（在竞技场地上角逐）的人来说，这个时期的众多娱乐活动都能引起强烈共鸣。

《首字母C：屠杀无辜者》（细节，约1320-25年），无名艺术家作品图片来源：盖蒂博物馆展出一本非凡的书籍——意大利语版《战斗之花》（约1410年）——巧妙展示了各种长矛攻防的图像；如今仍有身着戏服的玩家参考此书重现中世纪马上长矛比武。墙上放大至真人尺寸的壁画再现了展品《比武手册》（德国，约1560-70年）中一位持矛跃马、蓄势待攻的骑士。“您肯定在比武吧？“骑士上方漫画对话框里的文字打趣道。“就像现代运动队一样，中世纪的骑士通过不同颜色、图案和符号来区分身份。”

但为何在我们社会文化截然不同的今天，游戏仍如此充满中世纪色彩？展览指出，中世纪"游戏创造了强大的想象空间，人们可以学习技能、体验浪漫、参与竞争、建立社会等级，或单纯享乐”。但这适用于任何时代的所有游戏。本次展览的深度尚不足以让我们洞察更多。即便是14世纪的象棋残局，若能用现代记谱法呈现，本可更便于研究。如果说明文字不那么简略，我们或许还能获得更深入的启发。

然而，这些游戏也充分展现了其独特性。例如，虽然国际象棋的中世纪特征显而易见，但即便是最卑微的兵卒也能通过抵达对手棋盘边缘而获得王室地位。同样，尽管所有跳棋棋子在初始能力上完全相同，它们也能通过“加冕为王！”（孩童在棋子能力翻倍时的欢呼）获得尊贵身份。这些游戏虽不能宣称具有民主特质，但它们承诺胜利者的头衔将凭借技巧、练习和知识获得——而非出身。

这是否正是它们持久魅力的一个方面？游戏通过规则与流程、疆域与武器构建了一个竞争世界。尽管国际象棋和跳棋看似呼应了中世纪权力与征服的实践，但它们在重要层面上颠覆了封建等级制度，颂扬了另一种秩序。它们既是权力的游戏，也是反抗的游戏，最早预示了一种终将重视知识与技术 mastery（精通）、推崇专注力价值、并以成就而非出身构建等级的文化。这类游戏正是民主现代性的先驱。

罗斯坦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特约评论员。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20日印刷版，标题为《中世纪历史的制胜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