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极端正统派犹太人的政治崛起动摇以色列身份认同

以色列BNEI BRAK——自以色列建国以来，犹太裔以色列人的义务兵役制一直被广泛视为分裂社会中的凝聚力。

如今这一问题却可能使国家分崩离析。以色列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作为一个快速增长且具有影响力的政治集团，长期逃避兵役并远离世俗社会的其他方面。他们争取永久免服兵役的努力屡次被以色列最高法院驳回。作为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领导的利库德集团的盟友，他们正推动司法改革以削弱最高法院权力。

这项已引发连续28周大规模抗议、动摇以色列社会的改革方案第一部分，预计最早将于周日由以色列议会（克奈塞特）通过。

这场冲突直指以色列根本的身份认同问题：它究竟是一个现代自由民主国家，还是以宗教定义的社会？许多世俗派以色列人认为，司法改革将助长那些企图利用宗教剥夺基本公民权利之人的势力。

“世俗社会想要一个完整的现代国家，“耶路撒冷智库以色列民主研究所学者吉拉德·马拉赫表示，“而极端正统派的目标是建立强大的宗教社会。”

40岁的约书亚·梅努钦等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自称为"Haredim”（意为"敬畏上帝者”）。这位有妻子和六个儿子却没有固定工作的信徒，与许多哈瑞迪男性一样选择在宗教神学院研习经文而非正常工作。他们声称通过传承犹太传统和为以色列提供神圣庇护，以独特方式为国家做贡献。

“我不认为我们做出的牺牲比别人少，”梅努钦说。“我放弃了世俗的享乐。我不再去餐厅、电影院和俱乐部。我放弃了很多生活中的乐趣。”

位于布内贝拉克的一所犹太经学院，男性学员在此领取津贴研读宗教经典。梅努钦与其他许多哈瑞迪教徒回避的以色列社会制度之一是义务兵役——这是主流以色列社会的成年礼。大多数犹太男女从18岁起需服役两到三年。军旅生涯中建立的友谊往往成为退伍后职业人脉的基础。

以色列最高法院两次否决了关于正式免除哈瑞迪教徒兵役的法案，最近一次是在2017年，理由是这造成了公民间的不平等对待。法院允许临时豁免，以便政府寻找解决方案。

这些裁决加剧了宗教保守派与最高法院之间的摩擦。最高法院长期作为个人自由的坚定捍卫者，维护着以色列阿拉伯公民、女性和LGBTQ群体的权利。

如今哈瑞迪群体已具备政治实力进行反击。他们由两个政党——一个代表欧洲裔犹太人，另一个代表大中东地区犹太人——组成了当前政府中仅次于利库德集团的第二大阵营，在120席的议会中占据18席。由于内塔尼亚胡联盟仅掌握64个席位，他们的支持对其掌权至关重要。哈瑞迪政党常以退出联合政府为要挟，要求满足其各项诉求。

犹太教正统派在波内韦日犹太经学院研习。 以色列议会中的哈瑞迪派希望推动允许在部分公共场所实行男女分隔的法案。 内塔尼亚胡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将最高法院称为"地球上最激进的司法机构"，并表示"以色列公众越来越认识到司法改革的必要性"。不过他强调，自己已着手缓和最初几项激进提案，转而采取"审慎推进的方式"。

政府意图彻底改革司法体系，将更多权力移交给民选官员。改革方案包括废除法院以"合理性"为由否决政府决策的权力，并让立法者在法官遴选委员会中占据多数席位。

此举引发以色列世俗群体及部分温和派宗教犹太人的强烈反弹。

今年三月，51岁的预备役中校罗恩·谢尔夫协助组织了穿越以色列最大哈瑞迪城市布内布拉克的游行。抗议者高举标语呼吁哈瑞迪群体参军服役，部分哈瑞迪人则向游行队伍投掷传单，宣称绝不效忠"叛教者军队"。

“我们坚信以色列世俗群体与哈瑞迪派需要达成新的社会契约，“谢尔夫表示，“若现状持续，以色列绝无可能继续保持自由、繁荣与强盛。”

“我们正接近一场重大冲突，”受欢迎的哈雷迪媒体人物伊斯雷尔·科恩反驳道，“如果双方都不承担责任，结局不会好。”

除了兵役问题，许多以色列人认为哈雷迪的生活方式对该国未来的繁荣构成直接威胁。约半数哈雷迪男性不工作，而是从事宗教研究，依靠妻子的工资、慈善捐助、政府补助和补贴生活。根据以色列中央统计局数据，哈雷迪女性生育率稳定增长，目前每位女性生育约6.5个孩子，而普通人群约为3.0个。约130万哈雷迪人占总人口的13.3%，作为增长最快的群体，预计到2065年他们将占以色列总人口的近三分之一。

哈雷迪人利用政治权力扩大市政税减免、幼儿保育补贴和低收入大家庭的租房援助——这些福利理论上适用于所有以色列人，但由于哈雷迪的人口特征，往往更有利于他们。根据以色列民主研究所的数据，哈雷迪人或他们的犹太经学院还为约14万全职学习的哈雷迪男性提供津贴或补助。由前中间派政治家领导的该研究所发现，哈雷迪家庭缴纳的税款比非哈雷迪家庭少三分之一。

200多名以色列顶尖经济学家在5月给内塔尼亚胡的信中警告，增加对拒绝教授世俗科目的哈雷迪教育机构的资助计划，以及增加全职托拉学习者的津贴，将使哈雷迪儿童无法适应当今劳动力市场，从而将以色列经济拖入“第三世界”。

波内维日犹太经学院内的外套与帽子。一名男子在布内布拉克的二手服装店购物。哈雷迪派致力于在更多公共生活领域扩展宗教影响。自内塔尼亚胡去年重新执政以来，他们推动通过了一项法律，允许犹太逾越节期间禁止面包制品进入公立医院。他们还表示希望立法允许在哈雷迪派常去的某些公共场所或活动中实行男女隔离，这一提议被以色列法律界普遍认为违宪。

哈雷迪派已在公共生活的诸多方面掌握巨大权力。他们掌控着负责监督婚姻离婚事务、裁定犹太人身份的政府机构拉巴努特。该机构长期拒绝承认犹太教非正统派别的立场，已成为引发紧张关系的焦点，尤其对海外犹太人群体而言。他们还实际管理着多个著名的犹太教圣地。

最近发生在布内布拉克的抗议活动并未打动约书亚·梅努钦的妻子德沃拉。“那些抗议者根本不懂犹太教，“她说，“他们就像婴儿。如果了解犹太教义，就不会这样做。”

她所在的社区拥挤喧闹却充满活力，狭窄街道两侧挤满行人（包括许多儿童），路旁排列着宗教书籍商店和售卖库格尔、鱼饼、肖伦特等东欧犹太传统食物的小餐馆。每个街角和公交站旁都立着成排的慈善募捐箱，大部分善款最终会流向经学院学生及其家庭。

梅努钦一家依靠多种收入来源维持生计：一位美国捐助者资助约书亚的全职学习费用、政府补贴、亲友提供的无息贷款以及打零工。德沃拉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做饭打扫，同时用一台能为犹太教物品（如圆顶小帽）进行个性化定制的机器赚点外快。

行人穿过布内布拉克的街道。梅努钦每晚讲授宗教主题课程，听众有时会给他小额捐款。他还收费维修犹太教器物，比如经匣——这种装有托拉经卷的小皮盒，犹太男性在晨祷时会绑在头和手臂上。

梅努钦一家住在三居室公寓里，六个儿子分住两个房间，所有家具都是二手货。

梅努钦清晨起床参加7点的晨祷，穿着哈雷迪派男性标志性的黑裤白衫。早餐后他驱车前往犹太经学院，整天主要研读作为犹太律法基础的古老典籍《塔木德》。

这所名为"慈悲之座"的经学院主要面向北非裔犹太人，要求梅努钦用电子卡签到，以便政府核实他确实在研读经文。

梅努钦和儿子们在八年级后彻底停止了世俗教育，他们不会英语读写，梅努钦本人仅掌握基础加减法。他表示这些已足够应付生活。

耶路撒冷哈雷迪公共事务研究所所长拉比·埃利·帕利表示，研习《托拉》的生活方式培养出的男性是"好丈夫、好父亲、好社区成员和好志愿者”。

“这难道毫无价值吗？“他说。

在布内布拉克街道上漫步。虽然经济学家认为资助犹太经学院体系会使大多数哈雷迪派陷入贫困，但他们声称自己对资本主义的激烈竞争不感兴趣，这种生活方式让他们感到快乐和充实。

“如果你去游乐园或喝一杯酒，那一刻你会感到快乐。但当你学习《托拉》时，快乐会一直伴随着你，“梅努钦说。

联系多夫·利伯，邮箱：[email protected]；联系谢恩迪·雷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以色列议会（Knesset）有120个席位。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称有160个席位。（7月20日更正）以色列议会本周通过了一项司法改革，剥夺了最高法院以合理性为由推翻政府决定的能力。周五一篇关于极端正统犹太教徒的文章称法案将废除法院推翻政府决定的能力，但未说明这仅限于合理性标准。（7月25日补充）

刊登于2023年7月21日印刷版，标题为《极端正统犹太教徒动摇以色列身份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