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汤姆·克鲁斯也无法吸引中国观众观看好莱坞电影——《华尔街日报》

汤姆·克鲁斯主演的新片《碟中谍》等好莱坞暑期档影片在中国票房表现惨淡。图片来源：CFOTO/Future Publishing/Getty Images过去十年间，居住在上海的退休人士方芳逐渐熟悉了好莱坞的大制作：詹姆斯·邦德、汤姆·克鲁斯，还有《速度与激情》系列。

但最近，方芳发现国产电影比美国电影更吸引人。

“现在的好莱坞电影越来越没意思了，“60岁的方芳本周在上海一家影院大厅表示，“像蜘蛛侠、美国队长这样的超级英雄片太肤浅了，我连IMAX 3D版都不想看。”

方芳和数百万中国影迷正迫使好莱坞高管们面对一个令人警醒的新现实：这个曾经追捧他们电影的国家，如今正在远离他们。今年暑期档成为美国娱乐业在这个全球第二大市场的"滑铁卢”，印证了中国观众近年来持续转向国产电影的趋势。

据Artisan Gateway数据，今年上半年美国电影在华总票房仅5.92亿美元，较2019年同期的19亿美元大幅下滑——2019年是新冠疫情尚未冲击影院营业的年份。

2021年和2022年，分别有两部美国电影进入中国年度票房前十，但今年迄今仅有一部。这与2014至2018年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当时美国电影每年至少占据中国票房前十中的三席，其中两年更是包揽半数席位。

中国14亿观众口味的转变，对已习惯依赖中国票房的好莱坞制片厂影响深远，同时也牵动着中国政府的神经——当局始终将影院视为通过文化传播塑造民众思想的重要阵地。

与往昔同类大片的辉煌战绩相比，今夏部分影片的中国票房堪称惨淡。迪士尼出品的《夺宝奇兵：命运转盘》截至7月18日仅收获330万美元票房（数据来源：猫眼），与丹麦市场持平。皮克斯寓言动画《疯狂元素城》在中国取得1560万美元票房，甚至落后于墨西哥市场。

上周末，《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中国首周票房2540万美元，较2018年上映的前作暴跌66%。两部国产片同期票房均超越这部动作大片。

有业内人士警告，若票房持续低迷，制片公司可能认为不值得再为中国市场送审影片。

迪士尼《小美人鱼》的表现尤为惨淡——自五月下旬上映以来仅揽获370万美元，在这个世界人口第一大国取得的票房，竟与智利（人口1950万）市场持平。中国社交媒体和上海影院调查显示，部分观众对黑人演员出演爱丽儿表示难以接受。

迪士尼《夺宝奇兵：命运转盘》在中国仅收获330万美元票房，与丹麦市场表现相当。图片来源：华特迪士尼/Everett Collection上海40多岁的自由职业者周女士表示："《小美人鱼》过分强调政治正确，我去影院是为了娱乐，不是来接受价值观灌输的。”

随着观影人数减少，电影公司在中国市场的宣发投入持续降低，形成了"低曝光-低关注度"的恶性循环。

上世纪90年代好莱坞电影初入中国时，为观众打开了窥视西方生活的窗口。《泰坦尼克号》《阿凡达》等大片曾创下数亿美元票房。

在中国票房稳健增长而美国市场停滞的时期，制片方优先考虑迎合中国观众口味——且能通过政府审查的电影。所有引进片都必须经过情节审查才能登陆中国银幕。

不久前，好莱坞顶级IP在中国市场动辄吸金数亿美元。如今这种盛况正在消退。

2014年《变形金刚4》票房突破3亿美元，而新作票房不足前作三分之一。2017年《速度与激情8》收获3.48亿美元，最新续作仅获1.2亿美元。漫威巨制《复仇者联盟4》2019年以6.291亿美元成为中国影史最卖座美国电影，而今年《银河护卫队3》票房尚未破亿。

在中国，可口可乐、耐克和iPhone早已不再稀罕的当下，“我们对好莱坞电影也祛魅了”，39岁的工程师冯年强（音）说。他住在山东省会济南。

中国观众转而力捧本土大片，比如《流浪地球2》，这部讲述中国宇航员英雄团队拯救地球的电影票房已超过5亿美元。中国悬疑片《消失的她》票房已突破4亿美元。

中国票房还受到官方主旋律电影的提振，比如去年上映的《长津湖之水门桥》，这是中国影史票房冠军的续作。影片讲述了朝鲜战争中中国军队与美军作战的故事——随着中美关系恶化，电影人开始挖掘这类题材。

“讲述我们自己故事的中国电影肯定更能引发我们的共鸣，”28岁的钟志鹏（音）说，他每两周都会去上海家附近的电影院观影。

IMAX首席执行官理查德·葛尔方表示，中国政府似乎决心帮助中国影院从新冠疫情的重创中恢复。疫情期间的封控措施导致观影人数锐减。IMAX是一家在全球放映大片的娱乐技术公司。去年，中国仅允许25部外国电影上映。今年引进数量已超过去年。

“他们放行了更多好莱坞电影，”葛尔方在接受采访时说，“感觉像是个正常的年份。”

中国观众助推了《流浪地球2》等本土影片的票房大卖。图片来源：CFOTO/Future Publishing/Getty Images今年早些时候，IMAX报告称其在中国农历新年期间创下了有史以来最高的票房纪录，这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电影观影时段。截至7月9日的本季度，该公司在大中华区的票房达到850万美元，仅比美国和加拿大的票房少约60万美元。

然而，一旦进入中国市场，电影公司就不得不应对经济逆风，包括中国16至24岁人群的城市失业率在上个月飙升至21.3%，几乎是2019年初的两倍。

由于制造业困境和西方加息侵蚀了消费者支出，中国整体经济正面临通缩风险。

某些领域仍有乐观的理由。8月，鲨鱼惊悚片续集《巨齿鲨2：深渊》将作为罕见的中美合拍片上映，该片在两国的融资、选角和其他制作决策上均采取分账模式。

为了吸引希望在银幕上看到中国元素的本土观众，制片人贝拉·艾弗里力邀主演过《战狼2》等民族主义大片的中国明星吴京担纲主角。“对中国观众而言，他代表着典型的中国男性形象，“她说，“忠诚的战士，伟大的父亲。”

吴饰演一位科学家，致力于研究和理解那些在水下造成巨大破坏的巨型鲨鱼——艾弗里所说的东方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体现——而他的西方同行，由杰森·斯坦森饰演，则主张直接消灭它们。

艾弗里表示，通过将中国明星和主题融入电影，《巨齿鲨2》避免了制片公司在期望中国观众仅仅因为电影存在就买账时所陷入的误区。

“那种自以为最懂的傲慢——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她说。

上海的赵月玲对本文有所贡献。

联系埃里希·施瓦策尔，邮箱：[email protected]，以及梁瑞秋，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于2023年7月21日的印刷版，标题为《好莱坞电影失去中国观众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