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遭遇困境——《华尔街日报》

来自中国的经济坏消息接踵而至。6月出口暴跌12.4%。2012至2022年间，中国债务规模比美国多累积至少10万亿美元。青年失业率创下历史新高，而制造业却报告出现严重用工荒。作为中国经济长期繁荣核心的住宅开发商日益脆弱，长期依赖房地产热潮获取财政收入的地方政府正伸手向北京寻求救助。

有人根据这些令人不安的数据预测中国将面临灾难性市场崩盘。就目前而言，这类预言似乎为时过早。中央政府仍有充足资金应对危机，且这个日益极权化的国家掌握着诸多政策工具。

尽管中国经济增长前景如同其长期繁荣一样充满不确定性且史无前例，但外交政策战略家们必须为"中国超高速增长时代终结"的世界图景做好准备。

多重因素共同导致中国难以维持上一代的爆发式增长。北京当前加强中央管控和强化共产党"领导"的转向，正在削弱曾助力经济崛起的私营部门活力。随着经济复杂度提升，中央集权管理模式往往递减。在人口开始负增长的同时，劳动力诉求却持续升级。当中国制造商威胁主导更多全球市场时，贸易伙伴对其违规行为的敏感度也在升高。

中国经济增长的长期放缓对美国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许多美国及国际人士不切实际地认为中国将超越美国并在未来数十年领跑全球。这种预测助长了中国国内的傲慢情绪，也让那些试图应对其崛起的人产生失败主义心态。对中国经济持续无限增长的信念还增强了其发展模式对外的吸引力，促使商界和政治领袖将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视为长期繁荣的不可或缺因素。

但中国增长放缓不会终结美国的"中国难题"。中国经济体量已足够庞大，军事与科技实力也足够强大，在可预见的未来仍将是一支具有破坏性的全球力量。

短期来看，中国经济放缓可能加剧中美紧张。中国领导人会将经济困境归咎于华盛顿，指责美国加征关税和敏感技术出口管制。这将助长国内排外情绪，为更强硬的外交政策举措制造政治压力。

从美国视角看，长期而言中国增速放缓的影响可能更为积极。好斗的指责或许是应对经济压力的短期反应，但长远来看更多中国人会意识到：与西方改善关系对中国经济健康和政治稳定至关重要。

长期低速增长可能迫使中国领导人更聚焦国内问题。随着人口老龄化、年轻一代受挫感加深，以及上海深圳等富裕地区与东北"锈带"和内陆欠发达地区差距扩大，北京在低速增长期维持政治稳定的难度将显著增加。鉴于老龄化社会需要将有限资金优先用于国内民生领域，中国国防预算增长可能面临更大政治阻力。

回归类似“和平崛起”的邓小平政策，可能对面临有限经济选择和不安民众的中国领导层具有吸引力。通过“和平崛起”，北京避免了与邻国和美国的问题，以最小化外界对中国日益增长实力的担忧。愿意讨论南海的军备限制和建立信任措施，可能预示着中国未来会选择一条不那么对抗的道路。

中国经济增长长期放缓的其他后果将在全球范围内产生连锁反应。中国与印度、印尼等发展中邻国之间的财富差距可能会缩小。随着中国减少对“一带一路”倡议等有争议项目的承诺，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大宗商品生产商将面临来自增长放缓的中国对其产品需求的减少。如果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全球排放目标可能会更容易实现。

包括本专栏作家在内，没有人真正知道中国经济在未来两三年或十年内会如何表现。北京的宣传机构希望宣扬中国不可阻挡的崛起。但中国很可能像日本一样，随着经济成熟而经历增长放缓，美国政策制定者必须为这一转变带来的机遇做好准备。

6月30日，中国安徽省阜阳市的扬声器生产线工人。图片来源：str/法新社/盖蒂图片社出现在2023年7月18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中国经济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