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多里克大帝》评论：战士之王 - 《华尔街日报》

东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大帝。图片来源：De Agostini via Getty Images如果存在一部罗马版的《1066及其后》——那本戏谑英国历史的讽刺作品——公元476年无疑会成为我们集体历史想象中一条醒目到可疑的分界线。正是在这一年，西罗马末代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被废黜。他十个月的统治一侧连着古代，另一侧则开启了中世纪。

那么从493年统治意大利直至526年去世的东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大帝又处于什么位置？在这位讲哥特语的战士统治下，斗兽场依然回荡着观众的呐喊，清澈的山泉仍通过引水渠流淌，而卡西奥多罗斯、波爱修斯等拉丁文学巨匠也仍在元老院任职。

汉斯-乌尔里希·维默所著《狄奥多里克大帝：哥特人之王，罗马统治者》是对这位非凡领袖生平与时代的里程碑式探索。这是自威廉·恩斯林1947年传记以来关于该主题最重要的著作，且由于维默的著作（此处为约翰·诺埃尔·狄龙流畅的英译本）在广度和深度上超越了前作，作者堪称撰写了现有最优秀的狄奥多里克传记。

狄奥多里克的故事充满史诗色彩且不可思议。他于453或454年出生在多瑙河边境争议地区（今奥地利东部），父亲是哥特精英战士，母亲出身不详。阿提拉死后，狄奥多里克所属的哥特部落刚摆脱匈人长期统治获得独立。461年，少年狄奥多里克作为条约人质被送往君士坦丁堡，在罗马帝国这座大都会度过了近十年成长岁月。

维默尔先生强调，提奥多里克的权力与其说出身高贵或哥特人对王权合法性的尊崇，不如说源于他作为战士的成功。作为一位崛起的新贵王子，他曾亲手杀死萨尔马提亚国王巴巴伊。作为一支令人生畏的哥特军队的统帅，他对东罗马帝国表现出反复无常的盟友姿态——而东罗马皇帝们自己也难称忠诚典范。480年代初，他被罗马人任命为总司令。不出数年，他便开始围攻君士坦丁堡。

若其事业止步于此，提奥多里克的名字本应归于动荡五世纪那些著名的雇佣军阀之列。但命运眷顾勇者，提奥多里克怀有更宏大的抱负。公元488年，他率领约十万部众——男女老幼——乘武装马车队从多瑙河畔（今保加利亚境内）启程，踏上前途未卜的意大利远征。他们的目标是废黜奥多亚克（废黜罗慕路斯·奥古斯都的篡位者），并为族人寻找永久家园。提奥多里克将奥多亚克及其军队围困在拉文纳要塞后，双方签订共治条约。这份条约仅维持了约十天，提奥多里克便亲手将对手劈成两半（“只用一剑”，维默尔写道，“从锁骨到髋骨生生劈开”）。正是以如此血腥的开端，意大利迎来了长达一代人的和平。

维默尔著作的精彩之处在于他对古典时代黄昏期最新研究的融会贯通。提奥多里克的统治直指这一时期学者争论的核心议题：他的东哥特人本质上是日耳曼部落，还是权力博弈中不断重构的族群虚构？

对于埃尔朗根-纽伦堡大学古代史教授维默尔而言，东哥特人是建立在战争与掠夺基础上的"暴力共同体"。但作者也承认，追随狄奥多里克远征意大利的部众拥有共同的历史文化纽带，这使他们既区别于意大利原住民，又与定居在西班牙和高卢的西哥特人等群体更为亲近。

维默尔对狄奥多里克内外政策主线的论述颇具说服力。在内政方面，狄奥多里克推行哥特人与罗马人的职能分工：前者为战士（兼土地所有者），后者为平民。双轨制政府架构体现了这种根本性分工，其追求的是互补性而非融合。

对外方面，他既寻求东罗马首都的合法性认可，又致力于维持后罗马时代西方世界的稳定。通过战略条约以及与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勃艮第人等建立的惊人联姻网络，狄奥多里克成为君士坦丁堡以西最强大的统治者。凭借机会主义扩张，其势力范围覆盖巴尔干半岛大部、高卢南部广阔区域及（名义上的）伊比利亚半岛。六世纪初期，人们尚无法预见法兰克王国将展现出更强的持久力与历史影响力。

若说本书存在不足，在于未能充分解释狄奥多里克的政治遗产为何如此迅速彻底地瓦解。维默尔虽精彩记述了动荡的晚年岁月——包括波爱修斯被处决这一永远的政治污点——但对王朝覆灭的后续分析着墨过少。继承危机、查士丁尼的再征服行动，以及维默尔低估其影响的鼠疫大流行，共同导致了东哥特王国的黯然落幕。考古记录显示，哥特人在意大利的物质遗存出奇稀少。与晚一代抵达的伦巴底人相比，哥特人彻底消亡的相对隐形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后者以武力夺取意大利半岛大部并统治两个世纪，却从未诞生过狄奥多里克这般伟大的领袖。

通过某种模糊的过程，狄奥多里克的记忆在伯尔尼的迪特里希传说中得以保存，或是被扭曲。后来，他的遗产又成为现代关于德国身份认同观念的密码。但在维默尔先生冷静的传记中，我们有机会看到一个难以简单归类于古代或中世纪概念的人物和时代。

哈珀先生是俄克拉荷马大学教授，圣菲研究所分形学院成员。

刊登于2023年7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战士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