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彩开箱》评论：明亮流动的视觉盛宴 - 《华尔街日报》

约翰·辛格·萨金特《泥泞中的鳄鱼》（1917年）图片来源：伍斯特艺术博物馆马萨诸塞州伍斯特市

提起"艺术博物馆"，人们首先想到的总是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芝加哥艺术学院和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大都市机构。但马萨诸塞州中部伍斯特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开箱水彩"展让人意识到，美国各地区域性博物馆往往珍藏着与顶级馆藏比肩的瑰宝。

伍斯特艺术博物馆创立于1896年，不仅拥有令人称羡的欧美绘画雕塑藏品、精美马赛克、约3700幅日本浮世绘以及著名的约翰·伍德曼·希金斯盔甲收藏，还馆藏一批珍贵水彩画作。由于水彩材质脆弱且对光线敏感，这些作品鲜少展出。

即日起至9月10日，伍斯特艺术博物馆精选展出40幅1870年代至1950年代的欧美水彩作品，呈现艺术家们对这种微妙而富有挑战性媒介的多元艺术探索。由该馆版画、素描与摄影策展人南希·凯瑟琳·伯恩斯策划的展览中，展出了柴尔德·哈萨姆、温斯洛·霍默、洛克威尔·肯特、约翰·拉·法吉、约翰·辛格·萨金特和安德鲁·怀斯（其引人入胜的1957年作品《绳索》，为《干草台》习作）等美国艺术大师难得一见的水彩作品。展览还包括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古斯塔夫·鲍曼和恩斯特·路德维希·基希纳等不以水彩和水粉（亦称"不透明水彩"）闻名的艺术家作品。这些新开箱的画作风格跨度极大，从萨金特精湛的笔触到社会评论家雅各布·劳伦斯1943年《他们住在火险屋》刻意保留的海报式粗粝感。展览还呈现了圣伊尔德丰索学派成员创作或受其影响的馆藏水彩，该学派是20世纪上半叶活跃于美国西南部的原住民艺术家团体。由于这些作品长期妥善保存，大多品相极佳，脆弱颜料依旧鲜艳如初。除展现70余年间水彩风格的演进历程外，它们更揭示了艺术家实现画面效果的各种技法，其中有些技法对观众而言并不直观。展墙说明牌附有专业的技术解析。

柴尔德·哈萨姆《帕利塞兹远眺扬克斯》(1916年)图片来源：伍斯特艺术博物馆例如，柴尔德·哈萨姆1916年的《帕利塞兹远眺扬克斯》以全景视角展现了从新泽西嶙峋河岸远眺哈德逊河的景象。艺术家通过快速破碎的笔触表现悬崖与秋叶的肌理，与理想化的蓝色流水形成鲜明质感对比。为描绘河水，哈萨姆先铺设多层蓝绿釉彩，再用海绵等吸水材料压制出层次。

同样地，洛克威尔·肯特1926-27年的《悬崖少年》展现了釉彩技法的另一种效果：孤身少年险立于狭窄礁石上凝望下方海域。肯特用神秘的光晕环绕少年头部，与画面绚烂的彩绘天空形成对比。正如伯恩斯女士向我指出的：“他通过叠加不同色相的相邻釉彩创造出这片天空，很可能还使用类似吸水材料来增添蓝玫瑰色调的层次。”

莫里斯·普伦德加斯特《威尼斯》(1911年)图片来源：伍斯特艺术博物馆莫里斯·普伦德加斯特欢快的《威尼斯》(1911年)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氛围，典型体现了他著名的断奏式色点技法。这幅画是他在威尼斯绘画度假期间接受急诊手术后，于疗养时透过医院窗户记录的景色。他标志性地保留米色纸面空白区域，使马赛克般的色点产生闪烁效果。

不出所料，萨金特和霍默无疑是展览的明星。萨金特1917年创作的《泥泞中的鳄鱼》是其最杰出的水彩画作之一，完成于他放弃肖像画转向钟爱已久的风景画后，在佛罗里达旅行期间。他用石墨勾勒轮廓后，以洒脱的笔触快速晕染水彩，捕捉这群可怖爬行动物在沼泽栖息地慵懒栖息的场景。萨金特通过色块堆积与刮擦技法——尤其是前景中张嘴鳄鱼的锋利牙齿——展现精湛技艺。画作旁并置的三幅鳄鱼铅笔素描稿，揭示了艺术家看似即兴创作背后严谨的写生研究。

温斯洛·霍默《朗姆岛》（1898-99）图片来源：伍斯特艺术博物馆霍默二访巴哈马期间创作的《朗姆岛》（1898-99），描绘了肌肉健硕的巴哈马人从巨型海龟旁奔跑而过的场景，背景是仅用三条水平色带构成的极简海滩。除了对伊索寓言龟兔赛跑的隐晦指涉，奔跑者展现了霍默刻画运动中人体形态的至高技艺——从男子轮廓分明的面庞与阳光照耀的躯干，到左脚紧绷的脚趾都栩栩如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霍默1894年《老友》，作品传递了粗犷老樵夫凝视参天古树时的深沉情感。艺术家对老者仰面表情的传神刻画强化了这种情感联结。构图展现了其"减色绘画"技法：尽管霍默细致描绘了阿迪朗达克森林与巨型树干，但随后刮除画面左侧颜料，利用粗糙化处理的白色纸面塑造明亮云朵，以此突显古树的巍峨气势。笔者曾于2017年费城艺术博物馆"霍默与萨金特时代的美国水彩画"展览中，初次邂逅这幅与《泥泞中的鳄鱼》《沐浴者》同由伍斯特艺术博物馆出借的动人作品，此番重观更觉历久弥新。

谢勒先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音乐和美术方面的文章。

发表于2023年7月17日的印刷版，标题为《明亮、流动的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