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艾格在迪士尼过得并不开心 - 《华尔街日报》

鲍勃·艾格正面临压力。

这位被宣传为"救世主CEO"王者归来的迪士尼掌门人，在八个月后，现实证明情况远比想象中棘手。

据知情人士透露，艾格在近期私人聚会上向友人坦言，清理这个比他预想更庞大的烂摊子令他倍感压力。他在一次会议中甚至打趣道，现在回归或许不是最佳时机。

72岁的艾格自重返迪士尼以来疲于应对接连不断的危机：从流媒体业务持续亏损到传统电视业务急剧萎缩，他既与公司首席财务官爆发冲突，又遭遇激进投资者的挑战。

公司正经历痛苦的裁员和预算削减。佛罗里达迪士尼主题乐园夏季客流量明显下滑，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延续了长达数年的票房颓势。随着共和党籍州长罗恩·德桑蒂斯竞选总统，迪士尼与佛罗里达州的法律政治纠纷也愈演愈烈。

周三迪士尼董事会宣布将艾格的合约延长两年至2026年，部分原因是"为CEO继任计划留出更充分时间"。艾格表示应董事会要求留任，并在员工备忘录中强调将利用延长期应对艰难经济环境和行业剧变。他写道：“我决心带领公司渡过难关。”

艾格拒绝对本文置评。

当艾格重返公司时，他表示自己肩负着"以创意卓越为核心的明确使命"。在与同僚的私下交谈中，他将公司诸多困境归咎于其亲手挑选的继任者鲍勃·查佩克——后来他本人也参与了罢免行动。但迪士尼面临的一些最大挑战，其实源于艾格2005年至2020年初首次掌舵期间做出的决策，包括2019年收购福克斯娱乐资产以及决定加入流媒体军备竞赛。

部分迪士尼员工认为艾格接手的是个烂摊子，而他正在采取正确措施解决不仅困扰迪士尼、更困扰整个娱乐业的结构性问题。他们表示，艾格也兑现了向公司创意高管赋权的承诺。

“鲍勃数十年来一直是位强有力的战略领导者，他的留任不仅对迪士尼，对整个行业都是重大利好，“华纳兄弟探索公司CEO大卫·扎斯拉夫表示。

也有人批评这位CEO高估了迪士尼转型的速度。部分人士指出，他在主导数千人裁员的同时仍高调展现CEO形象，显得不合时宜。

四月，罗伯特·艾格在与洛杉矶快船队比赛后与菲尼克斯太阳队克里斯·保罗交谈。照片：Jim Poorten/NBAE/Getty Images今年春天裁员启动时，他被拍到坐在NBA比赛场边观赛。五月，艾格穿着由已故时装大师卡尔·拉格斐设计的唐老鸭运动鞋亮相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这是迪士尼消费品部门特意安排的着装。他在红毯上对记者表示这场活动是"盛装打扮的绝佳借口”。

迪士尼发言人回应称，艾格长期持有洛杉矶快船队和纽约尼克斯队的季票，即便不在CEO任期内也热衷观看NBA赛事，且参加Met Gala的邀请早于其重返迪士尼的时间。

自重返伯班克总部后，艾格向访客展示了他的游艇模型，并热切谈论正在建造的新超级游艇。这艘由荷兰皇家豪斯曼船厂定制的新艇将比其首艘180英尺的"水瓶座号"长出30英尺。船舶专家及公开报价显示，此类豪华超级游艇造价可能高达数千万美元。

艾格与妻子威洛·贝出席2023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照片：ANGELA WEISS/法新社/Getty Images### 流媒体困局

艾格面临的核心挑战是流媒体业务。迪士尼近三年来向投资者承诺Disney+将在2024年9月前实现盈利，但据知情人士透露，部分高管已对该目标可行性表示质疑。

流媒体业务——在疫情期间主题公园和电影院关闭时支撑了迪士尼——仍在持续亏损。自2019年底开始报告业绩以来，迪士尼的直接面向消费者部门（包括Disney+、ESPN+及对Hulu的控股权）已累计超过100亿美元亏损。

在Disney+于2019年上线前，艾格听取了与主要股东对话中收集的建议，在内容上投入巨资，从《星球大战》衍生剧《曼达洛人》到福克斯的《辛普森一家》，以便Disney+能更好地与其头号流媒体竞争对手Netflix的大众市场抗衡。

迪士尼在流媒体内容上投入巨资，包括《星球大战》衍生剧《曼达洛人》。图片来源：Francois Duhamel/Lucasfilm Ltd./Disney去年，迪士尼的内容支出达到320亿美元，几乎是Netflix在节目和电影制作及版权收购上花费的两倍。这部分是因为迪士尼为多个平台制作内容，包括其电影工作室、流媒体服务以及ESPN、ABC和迪士尼频道等电视网络。

为了换取股东对重金投入流媒体的支持，艾格同意在业务目标和前景方面对投资者更加透明。每个季度，迪士尼都会预测其订阅用户数量，并在财报中提供一些关于收入的详细数据。

查佩克在2020年底告诉投资者，其核心流媒体服务Disney+将在2024财年末实现盈利。

据知情人士透露，艾格已向同事表示，他迫切希望继续向投资者保证，Disney+将在2024年9月前开始盈利。其他高管在近几个月的内部业务会议上表示担忧，认为迪士尼用户增长停滞和高额支出可能使这一目标无法实现。

流媒体业务的困境部分源于迪士尼去年未能获得印度一项重要的板球赛事转播权。

《华尔街日报》报道称，用户流失加上收入和利润率下降，促使迪士尼探索印度业务的战略选择，可能包括出售或成立合资企业。

在美国本土，迪士尼的传统电视业务也显现疲态。这个曾经支撑其他业务亏损的支柱产业，最近几个季度的衰退速度超出预期。周四艾格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迪士尼面临的挑战比他预期的更大，公司正考虑出售部分电视网络以缓解压力。周五好莱坞演员加入编剧罢工行列，导致全行业新剧集和电影制作停摆。

回归

艾格去年11月回归时，迪士尼已与他离开时大不相同。在查佩克领导下，主题公园涨价和全力追求流媒体用户增长取代了艾格时代优先扩展迪士尼角色与故事库的战略。

艾格迅速按照他的愿景重塑迪士尼，将其打造为由创意高管而非财务人员主导的娱乐巨头。他解雇了被视为忠于查佩克的高管，并重组了迪士尼的影视和流媒体业务，将更多决策权交给内容负责人。

这些决定受到迪士尼创意业务众多高管的欢迎，他们认为自己在上一任管理层中受到了压制。

今年二月，艾格击退了由激进投资者纳尔逊·佩尔茨发起的代理权争夺战，佩尔茨与漫威娱乐前董事长艾萨克·“艾克”·珀尔马特联手。拥有3000万股股票的珀尔马特是迪士尼最大的个人股东之一，他协助佩尔茨向公司施压，试图将其纳入迪士尼董事会，但未能成功。

在艾格宣布重组和成本削减计划后，佩尔茨退出了董事会争夺战。该计划包括55亿美元的预算削减和裁员7000人，其中包括数千名被解雇员工。据知情人士透露，珀尔马特认为电视和电影预算的削减力度还不够，公司需要解雇更多高薪管理人员。

今年早些时候被解除漫威职务后，珀尔马特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表示，佩尔茨与艾格之间的一个主要争议点是2019年以713亿美元收购21世纪福克斯娱乐资产的交易，该交易由艾格主导。这笔交易为迪士尼带来了《阿凡达》和数千万印度流媒体用户，但也使公司背负了数十亿美元的债务。

2018年艾格在上海迪士尼乐园玩具总动员园区开幕仪式上。在大银幕方面，迪士尼旗下重量级动画部门皮克斯已连续多年陷入低谷。图片来源：美联社“这一决定将迪士尼推向了财务灾难的边缘，”佩尔穆特在采访中表示。

迪士尼今年早些时候称，该交易“对迪士尼更好地应对媒体行业关键长期转型至关重要”，并帮助公司抗衡流媒体竞争对手。

迪士尼6月宣布，曾因公司重组与艾格发生冲突，并早先因削减开支问题与其顶级娱乐副手意见不合的首席财务官克里斯汀·麦卡锡将离职。

多年来，麦卡锡一直推动公司对从福克斯收购的部分资产进行额外减记，超出2020年对电视频道业务计提的50亿美元减值。知情人士称，随着两家公司业务在交易后进一步交织，这种做法变得过于困难。

迪士尼表示，麦卡锡在为该公司效力20多年后将因家庭医疗原因离职。知情人士透露，近几个月其家庭健康状况并未出现需要她退居幕后的重大变化。

艾格的预算削减和裁员举措迄今未能赢得投资者认可，季度亏损持续累积。华尔街对传统娱乐公司转型流媒体的缓慢进程日益失去耐心，投资者正迫切要求实现盈利。

迪士尼的主题公园通常被视为稳定的现金奶牛，但在往年人潮汹涌的7月4日假期期间，入园率却出现下滑。而在大银幕上，迪士尼旗下的王牌动画工作室皮克斯正经历多年来的低谷期。

曾凭借《玩具总动员》《超人总动员》等作品稳坐儿童电影霸主地位的皮克斯，如今在票房竞争对手面前节节败退——尤其是面对环球影业的《小黄人》和《超级马里奥》系列电影。该工作室最新作品《疯狂元素城》作为一部耗资2亿美元制作的浪漫喜剧，首映票房仅2950万美元，创下皮克斯史上最差开画周末纪录。

今年以来，迪士尼股价大部分时间在每股100美元下方徘徊，最近几周更持续低于90美元，接近近十年最低点。而就在两年前，其股价曾高达190美元。

媒体分析师迈克尔·内桑森指出，艾格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迪士尼的转型需要时间，但华尔街缺乏耐心。从调整内容战略、优化流媒体业务架构，到处理ESPN与电视网络业务，迪士尼还有大量工作亟待完成。

“鉴于行业面临的结构性逆风，华尔街不愿等待渐进式解决方案。“他表示。

遗产构建

六月底，迪士尼董事会在加州阿纳海姆召开例行会议，流媒体盈利成为核心议题之一。知情人士透露，电视业务管理层向董事会汇报了如何最优分配传统电视与流媒体平台内容资源的方案。

即便延长了合同期限，CEO继任问题依然存在。耐克高管、迪士尼董事会主席马克·帕克正领导一个委员会，为艾格寻找接班人。

尽管目前尚未出现明确的领先人选，但公司内部传言称，迪士尼娱乐与影视业务联席主席达娜·沃尔登和艾伦·伯格曼，以及乐园业务主管乔什·达马罗都在重点考虑之列。

据知情人士透露，近几个月董事会已聘请知名猎头公司海德思哲协助评估外部候选人。该猎头公司发言人拒绝置评。

考恩公司分析师道格·克罗伊茨周三撰文称，留任艾格虽可理解，“但也强化了迪士尼仍存在严重继任规划问题的观点”。

“他是位杰出的CEO，没人能比他更拼。“ESPN前CEO史蒂夫·伯恩斯坦表示。

——苏珊娜·弗拉尼卡和艾米丽·格拉泽对本文亦有贡献。

2019年加州阿纳海姆迪士尼+流媒体服务媒体预览会现场。迪士尼流媒体业务亏损严重。图片来源：帕特里克·T·法伦/彭博新闻联系罗比·惠兰请致信[email protected]，乔·弗林致信[email protected]，杰西卡·通克尔致信[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3年7月15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鲍勃·艾格并不怎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