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约翰》评论：让她进入画面 - 《华尔街日报》

格温·约翰的《肖像组》（1897-98年）。照片：伦敦大学学院艺术博物馆/布里奇曼图像画家格温·约翰的作品似乎总是与20世纪初巴黎那种革命性的现代主义精神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她于1904年抵达巴黎，居住地距离马蒂斯和毕加索等艺术家开创激进新绘画方式的地方不远，但约翰最著名的画作——那些孤独女性与明亮室内的场景——却助长了一种神话，即她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远离周遭世界的潮流。然而，正如艾丽西亚·福斯特在其传记《格温·约翰：伦敦与巴黎的艺术与生活》中所明确指出的，传主对专业认可的渴望丝毫不亚于任何男性同行，如果说她选择了自我放逐的孤独生活，那么梵高和塞尚亦是如此。

1876年出生于西威尔士的约翰，跟随兄长奥古斯塔斯进入伦敦斯莱德美术学院。从入学起，她就决心成为当时"新女性"的代表——聆听无政府主义者的演讲、租住廉价公寓、独自穿行于城市，这些行为对体面的中产阶级女孩而言堪称惊世骇俗。“在斯莱德，女性首次获得了研习当时被视为最高艺术形式的机会，“福斯特写道。格温·约翰表现出色，屡获殊荣，并与志同道合的女性建立了深厚友谊。

毕业后，这位初露头角的艺术家首次造访巴黎，随后多次往返于此。她在巴黎师从詹姆斯·麦克尼尔·惠斯勒，这位导师对柔和色调的偏爱对她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她曾在伦敦参展，但逐渐被法国所吸引，甚至与多莉娅·麦克尼尔结伴徒步旅行——这位后来以"奥古斯都·约翰终身伴侣"的身份闻名，与约翰及其妻子艾达形成了不寻常的三角家庭关系。 两位勇敢的年轻女性露宿田野，通过为沿途遇见的行人绘制肖像画来维持生计。

29岁那年，约翰永久移居法国，在巴黎找到廉价住所，并以艺术模特为稳定职业。正是以模特身份，她首次遇见了法国艺术界的巨擘奥古斯特·罗丹。福斯特女士在书中写道：“这位艺术家档案里记录着九十位女性模特的资料供其差遣，更有财力同时供养数名女性在工作室随时待命。格温·约翰能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足见其非凡魅力与自信。”

由此开启了一段持续近十年的恋情，这段关系不仅深刻影响了她的艺术创作，更释放了她天性中炽烈的情感。约翰尝试运用罗丹的动态速写技法——即捕捉模特在工作室移动时的多角度姿态，并与雕塑家的秘书莱纳·玛丽亚·里尔克成为密友（他们都坚信"必须将全部生命奉献给艺术”）。

人们常将约翰视为这位伟大雕塑家旺盛情欲的牺牲品——这位比他年轻35岁的女子不得不与罗丹的其他情人争夺关注。但福斯特女士提出新解：她"内心深处渴望与伟大灵魂共鸣”。为此，约翰以书信体小说形式给罗丹写下系列"幻想信件"，其中对性高潮、自慰与幽会的描写充满感官张力。福斯特认为这些文字"绝非仅是对他情色生活的迎合"，更是约翰以独特方式"表达女性情欲"的宣言。约1909年，在与罗丹交往期间，约翰还为当红模特芬内拉·洛维尔创作了着装与裸体双肖像，其处理裸体形象时展现出的直率不羁，与罗丹流畅的浪漫主义风格形成强烈反差。

福斯特女士对这段关系如何及为何结束语焉不详，尽管她暗示约翰当时深受打击。甚至在恋情终结前，这位画家已开始将宗教融入生活和艺术创作。她以天使报喜主题的变体画、当代天主教人物肖像以及利雪的圣特蕾莎生平为创作题材。福斯特认为，约翰最杰出的画作包括六幅已知的"虚构肖像"，描绘的是默东教堂备受尊敬的女性梅尔·普斯潘——1911年这位艺术家隐居巴黎郊区默东后，余生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此前一年，约翰的事业因获得收藏家约翰·奎因的资助而突飞猛进。这位美国富豪委托她在巴黎前卫艺术圈物色作品。正是在奎因帮助下，她得以参加具有开创性的1913年纽约军械库艺术展，该展览向美国观众推介了最大胆的欧洲艺术家。后来约翰与奎因的情人珍妮·罗伯特·福斯特成为好友，这位作家助推了"约翰是饱受折磨的隐士"这一形象。约翰对福斯特产生了炽烈情感，但当奎因去世后福斯特未能接任其艺术代理人时，两人关系逐渐疏远。

1920年代约翰迎来了公众声誉的巅峰，她不仅参展巴黎多个重要沙龙，更在伦敦新切尼尔画廊举办个展——福斯特指出当时"女性艺术家要积累足够声望获得个展机会可谓困难重重"。在这十年后期，约翰痴迷于天主教哲学家朋友雅克·马里坦的弟媳，这段感情最终无果而终（福斯特暗示约翰在感情追求中可能过于依赖）。随着年岁增长，她愈发深居简出；最后有年代记载的作品完成于1933年，1939年她在迪耶普逝世。

福斯特女士对其主题人物生平的叙述研究得极为细致，尤其擅长探讨约翰精心磨练的技艺。作者通篇论证了约翰与她所处时代的文化潮流联系之紧密远超人们此前的想象。她的才华是否堪比那些点燃现代主义之光的领军人物？我并不信服。当福斯特将一幅平淡的"夜晚城镇景观"与惠斯勒那些极具冲击力的"夜曲"相提并论时，读者不禁要摇头，而书中塞尚和博纳尔作品的复制品收录，反倒凸显了他们对相似题材更为激进的表达方式。格温·约翰的作品显得谦逊得多。但她不顾一切追求创作生活的无畏故事、她的智慧与勇气，以及炽热的情感纠葛，为艺术家作为隐居独行者的神话提供了令人信服的修正。

兰迪女士是新墨西哥州陶斯市莱特当代艺术馆的馆长。

刊载于2023年7月15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