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能消除更年期会怎样？——《华尔街日报》

想象一下，如果女性永远不会经历更年期这个令人畏惧的中年里程碑——或者能够推迟它，甚至自主决定何时进入。

女性将能延长生育期，更灵活地选择组建家庭的时机。在事业与家庭的黄金期，她们不必再忍受潮热、情绪波动和脑雾等症状的困扰。

更重要的是，女性可能获得更长寿健康的人生。尽管更年期——连续12个月无月经周期——意味着生育能力的终结，但它还标志着另一个深刻却未被充分认知的转变。当卵巢停止运作并释放关键激素时，女性的生物衰老会加速，大幅增加多种健康风险。

“更年期是全方位加速女性衰老相关疾病的最大推手，无论是心血管疾病、中风、自身免疫性疾病、骨质疏松还是认知衰退，”专注于卵巢健康的生物科技公司Celmatix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皮拉耶·尤塔斯·贝姆表示，“这是一个关键器官功能的终结，我们不该像对待蛀牙、骨关节炎或认知衰退那样将其视为常态。”

贝姆代表着一支虽小但不断壮大的科学家队伍——其中多数是女性——他们正挑战“更年期是衰老必经阶段”的传统认知。研究显示，较晚经历更年期的女性比早经历者健康风险更低且寿命更长。数据还表明，女性在中年更年期前患慢性病的比例原本低于男性。

“我们根深蒂固地认为更年期是不可避免的，认为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哥伦比亚大学女性健康副教授兼生育专家泽夫·威廉姆斯博士说，他正在领导一项关于卵巢老化的研究。哥伦比亚大学生殖科学教授Yousin Suh表示，她自己经历的脑雾和睡眠问题等更年期症状促使她与威廉姆斯合作开展这项研究。“我自己的痛苦激励了我，”她说。

Yousin Suh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实验室里，部分原因是她自己的经历促使她研究卵巢老化。照片：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妇产科所有延缓或终止更年期的努力都集中在改善女性的长期健康上。其中一些还旨在提高生育能力。他们希望让女性在稍晚的年龄更容易自然怀孕。希望保持生育能力的女性在35岁以后不必担心冷冻卵子以备后用。45岁左右的女性可能有机会在不进行生育治疗的情况下怀上健康的孩子，而生育治疗可能在情感上残酷，花费数万美元，而且往往不起作用。

随着生育时钟的减慢或消除，女性可以像男性一样体验30多岁的生活——能够全力追求自己的事业和爱好，而不必在生理期限之前找到伴侣和生孩子。

除了生育能力外，更年期对中年女性健康的潜在影响极为深远：不必再忍受工作会议中难以掩饰的潮热，告别荷尔蒙引发的情绪波动和脑雾现象。更多女性将摆脱年复一年与激素性失眠抗争的漫漫长夜。最重要的是，心脏病和痴呆等致残性疾病可能更晚侵袭女性或降低发病率。

当然，无需应对月经周期或意外怀孕的困扰是许多女性乐见更年期的方面。但部分医生仍对延迟更年期作为医疗目标持保留态度，认为需要更多研究佐证。

“直接断言应该阻止更年期并能借此治愈所有病症，这种推论过于跳跃，“梅奥诊所女性健康中心主任兼北美更年期学会医疗总监斯蒂芬妮·福比昂博士指出。她警告不要过度解读相关健康改善证据。例如，自然更年期年龄较晚与心脏病风险较低存在关联，并不等同于人工延迟更年期就能降低患病风险。

延缓更年期的研究旨在提升女性晚年健康水平。图片来源：盖蒂图片社多数女性在40至50岁经历更年期，平均年龄为51岁。此前会经历持续3至10年的围绝经期，特征为月经不规律和激素波动引发的多种症状。

更年期发生在女性卵巢中的卵泡耗尽时——卵泡是充满液体的小囊，每个卵泡包含一个被卵巢支持细胞包围的卵子。大多数女孩出生时平均拥有一百万个卵子；到青春期时这一数量降至约30万个。此后，卵子以每月约1000个的速度消亡。通常每月会释放一个成熟卵子等待潜在受精。另有数百个卵子会从卵巢储备中释放，但它们最终会在成熟并有机会排卵前分解死亡。

大多数延缓或终止更年期的努力都聚焦于减缓女性卵泡和卵子的流失速度。男性生殖系统的衰老与身体其他部位的衰老相对同步，因此激素不会出现突然而剧烈的变化。但女性的卵巢比其他器官衰老得更快。

卵巢还通过其支持细胞产生对维持女性整体健康至关重要的激素。其中最著名的是雌激素和孕激素，但卵巢还会分泌许多其他在体内长距离传递化学信号的激素。雌激素和孕激素不仅调节月经周期并在妊娠中起重要作用，它们还帮助调节包括大脑和心脏功能在内的其他健康系统。

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使用雷帕霉素，这是一种肾移植药物，目前也正被更广泛地研究作为抗衰老治疗手段。照片：哥伦比亚大学生育中心“卵巢制造并释放数十种甚至数百种物质，向身体不同部位发出信号，”加州马林县巴克衰老研究所助理教授詹妮弗·加里森表示。当这种信号停止时，她指出，“本质上，这正是导致那些负面健康连锁反应的原因。”

研究反复发现，女性绝经时间越晚，其健康寿命往往越长。2005年《流行病学》期刊的一项研究得出结论：绝经年龄每推迟一年，死亡率降低2%。55岁后绝经的女性平均比40岁前绝经者多活两年。《美国医学会杂志·心脏病学》2016年一项荟萃分析显示，45岁以下女性早发绝经与心脏病及死亡风险上升相关。2021年《BMC心血管疾病》期刊研究发现，50岁前绝经女性中风和死亡风险更高。去年一项涵盖22项研究的综述分析表明，较晚绝经与痴呆症风险降低存在关联。

人类是少数在中年经历更年期的哺乳动物之一。其他长寿哺乳动物要么进化出产生更多卵子的能力，要么减缓卵子流失的速度，从而几乎能在整个生命周期中持续生育。

关于人类中年更年期进化的最著名理论是"祖母假说”，该假说认为母亲的部分养育负担转移到了祖母身上，祖母通过采集食物帮助孙辈生存，这反过来延长了人类的整体寿命。另一种假说认为，更年期消除了潜在年长母亲与年轻母亲之间关于子女资源的竞争。第三种理论认为，中年更年期进化是为了避免高龄生育风险，并提高母亲存活至现有子女成年几率。

“失去生育能力后仍能存活相当长时间，这确实非同寻常，“巴克研究所进化生物学家迪娜·埃梅拉表示，“在更年期和长寿特征进化时期，我们的祖先经历更年期而非持续生育很可能存在充分理由。但这些优势显然已不适用于当今时代。”

显微镜图像显示生物技术初创公司Gameto设计的卵巢支持细胞。图片来源：Gameto试图延缓更年期的研究人员主要致力于减缓女性卵子流失速度。部分学者正在研究现有治疗其他疾病的药物是否也能延缓卵巢衰老。哥伦比亚大学的威廉姆斯和苏赫团队近期启动了一项临床试验，对50名绝经前女性使用低剂量雷帕霉素（一种肾移植药物，目前正被广泛研究的抗衰老疗法），以观察其能否延缓卵巢衰老。该研究基于雷帕霉素可延缓小鼠卵巢衰老的累积证据而开展。

在西北大学，生殖科学中心联合主任弗朗西斯卡·邓肯多年前发现，卵泡周围的组织会随着年龄增长而硬化，威胁卵子健康。她正尝试研究一种已获批治疗肺部疾病的药物是否能阻止这一进程。“这将延长激素功能的持续时间，“她表示，“我们既能维持内分泌功能，又能保护生育能力。”

其他团队正在研发逆转卵巢功能衰退的新疗法。纽约生物技术公司Gameto采用细胞工程技术，其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迪娜·拉登科维奇博士指出，他们的目标是改善女性健康而非单纯延长生育期。研究人员正利用干细胞培育卵巢支持细胞，并计划通过皮下植入装置（目前在小鼠实验中）输送这些细胞分泌的化学物质。该装置可缓解更年期常见的卵巢与其他器官间的信号传导严重紊乱现象。多家生物科技初创公司正在研究调控卵巢储备消耗速率的抗缪勒管激素（AMH）——轻微提升该激素水平或能减缓卵子耗竭。纽约Oviva Therapeutics公司正在开发重组AMH制剂来增强这些信号。“我们的理念是通过推迟达到卵子数量临界值的时间，从而延后更年期到来，“公司CEO兼联合创始人黛西·罗宾顿解释道。

罗宾顿的愿景是让女性像通过避孕掌控生育那样自主决定更年期进程。“我希望女性能够选择经历更年期的方式和时机，“她说道。Oviva公司已完成动物实验，目前正进行高级临床前研究，准备向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申请开展人体试验。该激素可通过每日注射给药，但公司同时致力于开发口服制剂。

Celmatix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皮拉耶·尤塔斯·贝姆（左）与纽约公司实验室的一名员工合影，她表示更年期不应被视为正常衰老，“就像我们不会把蛀牙当作正常现象一样”。图片来源：Celmatix在贝姆创立的初创公司Celmatix，研究人员正致力于开发一种名为AMH激素激活剂的药物。女性服用后可减少卵泡和卵子的流失，从而维持最佳卵巢健康状态，当需要释放更多卵子尝试受孕时即可停药。

贝姆最初的目标是开发一种防止化疗女性提前进入更年期的疗法。但几年前某个夜晚，她与丈夫外出时开玩笑提及他将如何面对她的围绝经期。她将其描述为"第二次青春期”，因为荷尔蒙影响可能导致情绪波动。“这会持续多久？“丈夫问道。“平均约八年，“她回答。“难道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吗？“丈夫惊叹道。

“那晚与他共进晚餐时我突然顿悟，“贝姆说，“为什么我们只为接受化疗或面临早更风险的女性开发这种药物？为什么我或任何女性必须经历更年期？”

本文发表于2023年7月15日印刷版，标题为《若能消除更年期会怎样？终结更年期能否改善女性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