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评论《可信》：顶尖人才

梅赛德斯F1车队领队托托·沃尔夫。图片来源：Hoch Zwei/Zuma Press1986年，当计算机动画研究员艾德·卡特姆和阿尔维·雷·史密斯将皮克斯作为图形计算机公司初创时，他们向昔日同事吉姆·克拉克请教如何管理企业。这位硅谷图形公司创始人告诉他们：“很简单，你们一年就能摸清门道。“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足够聪明且深谙计算机图形学。

这大致呼应了阿曼达·古多尔在《可信力：专家型领导者的力量》中的核心观点。这位伦敦商学院教授认为，像卡特姆和史密斯这样在本领域拥有公认专业背景的领导者，才能为组织创造并保持卓越。例如，医院最好由德高望重的医生管理，科技公司则应由工程师掌舵。古多尔指出，虽然这类专家型领导者曾是常态，但"如今管理界已过度偏向通才型管理者”。

通过医院行业的多项研究（包括她本人及其他学者的成果），古多尔为专家型领导者的优势提供了佐证。研究发现：医生领导的医院在质量评级上优于非医生CEO管理的医院，且财务表现毫不逊色；然而数据显示，美国仅有约1/25的医院由医生执掌。

古道尔女士还调研了体育团队管理的研究，这些领域便于对成败进行客观评估。从NBA到足球再到F1赛车，她发现成功大多与专家型领导者相关。尤其在F1赛事中，“最成功的车队领队几乎总是专家型领导者”——即前车手或机械师。似乎正是这些对赛事胜负关键因素有深刻理解的人，才能带领团队走向胜利。她指出，其他组织的专家型领导者同样需要具备这种敏锐判断力。

当然，反对古道尔观点的案例也不胜枚举。杰夫·贝索斯创立亚马逊时只是华尔街投资银行家，毫无零售或科技行业经验；埃隆·马斯克加入特斯拉前从未涉足汽车行业，却带领公司成为行业翘楚（目前市值远超所有车企）；里德·黑斯廷斯联合创办网飞时仅是软件行业创业者，全无娱乐产业背景；山姆·奥特曼作为ChatGPT开发公司OpenAI的CEO表现出色，尽管其职业经历仅涉及风投和综合管理而非AI研究。古道尔称苹果的史蒂夫·乔布斯"首先是技术专家”，但这描述其实更符合联合创始人史蒂夫·沃兹尼亚克。

其他质疑同样存在：若CEO必须是公司产品或服务专家，那么综合型企业或跨领域公司的掌舵人又当如何定义？何况专家也是凡人，难免将个人偏见带入工作。例如互联网和iPhone早期就遭遇众多专家质疑——以太网共同发明人、3Com联合创始人罗伯特·梅特卡夫曾在1995年撰文预言互联网即将崩溃（后来他幽默地在舞台上将文章放入搅拌机，用勺子吃下纸浆认错）。事实上，正是专家们的认知局限，才使得亚马逊、网飞和特斯拉等颠覆性企业由行业外来者缔造。

古德尔女士并未直接回应这类质疑。总体而言，她提供的证据仅具有启发性而非结论性。但有一种直觉颇具吸引力：组织通常应由成就斐然的专家而非聪明的通才来领导。首先，专家型领导者能吸引并激励顶尖人才。强者通常希望与强者共事——正如古德尔在2017年研究发现，拥有一位精通"核心业务知识"的技术型上司是员工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事实上，“她写道，“我们希望上司是更优秀的自己——能做我们所做之事，但标准更高。”

其次，尽管存在亚马逊等特例，专家型领导者往往更能识别突破性创意的价值。例如二战期间，在英国布莱切利园密码破译中心，正是那位曾教导过艾伦·图灵并了解其计算机器理论研究的剑桥数学家，才认识到一位特立独行工程师提出的数字电子计算机方案的价值。

最后，最优秀的专家型领导者会带着对职业的强烈责任感。古德尔有力地强调了这一优点：医生和工程师等专业人士深谙行业标准和道德准则。由这样的人担任高层，会向整个组织传递信号——他/她理解团队成员的价值观和工作重点。1986年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灾难前夕，当承包商莫顿·塞奥科公司高管在讨论发射安全性时说出"摘下工程师帽子，戴上管理者帽子"这句话，就预示了关键转折点的到来。

正如古道尔女士所承认的，并非所有专家都能或愿意跃升至领导岗位。但在一个重视专业知识的时代，那些成功转型的专家尤其能为所在组织创造巨大价值。

普赖斯先生的最新著作是《战争中的天才：布莱切利园、巨人计算机与数字时代黎明》。

刊载于2023年7月14日印刷版，标题为《顶尖人才》。